匆匆吃完飯,我和阿倉回到了我租住的地方,拿好了他住院時用的必須品就往醫院去了,那些其他的換洗衣服就扔在我家。
我沒想過,他這么一住,就是三年,更沒想過,這竟然是他生命最后三年。
“小蝶呢?”我迫切地想知道小蝶最近怎么樣了,“她這幾年怎么樣?”
“我不太清楚。”他笑嘻嘻地回答我。
“你們這幾年沒在一塊嗎?”我追問到。
“你還記得她爸爸回來那天不,”阿倉說,“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她,學校開學以后,班主任說她爸爸帶著她去外地上學了,可能她現在已經好了吧,大學…畢業繼承家業什么的了吧。”
阿倉說到大學兩個字的時候,頓了一下,由于生病,他沒能繼續學業。
“那你呢,你這幾年病情怎么樣?”我不安地問著眼前這個病秧子。
“我啊,大一下學期病發的很嚴重,然后休學了一年治病,好的差不多了,你猜怎么著?哈哈,復學以后的大二下學期又復發了,而且也比以前嚴重了好多,就又休學了一年,也沒有治好,索性直接退學了專心治病。我媽說了,這是為了我好,生命跟學習,我選了生命。”
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把那些經過的日子,活成幸福和美好。
這是我不知道在哪聽過的話,我覺得它挺有道理,但并不適合小蝶與阿倉,他們的經歷的太難,更難轉化為幸福和美好。如果他們能活下去,他們肯定也覺得這就是廢話。
我們邊走邊聊,就走到了醫院,我給他安排好了住宿,他按照我昨天開好的單子一項一項檢查,檢查完回到了病房。
“那你沒有嘗試過聯系小蝶嗎?”我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小蝶的消息。
“試過啊,”他還是很樂觀,“我甚至打電話都打到她爸爸那里去了,但是她爸爸的聯系方式交給了助理,助理又不肯幫我轉接,我想,她沒有找我,過得肯定也特別好吧。”
“那她后媽呢?就那個在老家的后媽?”
“也一起走了,現在家那邊的KTV都已經賣出去了,我估計小蝶以后再也不回來了。”他仍然笑嘻嘻地,“反正,只要她開開心心的,在哪都一樣。”
有的時候,我真的想像阿倉一樣,永遠樂觀積極地看待世界,永遠快樂。
聊著的時候,醫生過來送檢查報告,順便把我叫了出來。
“病人和你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好朋友。”
“那他的情況你了解嗎?”
“怎么了?很嚴重嗎?”
“抱歉,以我們目前的醫療資源,他最多能撐三四年,還是在病人積極配合治療的情況下。”
“會的。他一定會的。”
我與醫生寒暄了幾句,他便離開了。
我努力的起身,還是沒起來,朝九晚五一般的生活果然很累,累得我起身都很困難。我撐了一下好讓自己臥在床上,點起一根煙抽起來。
母親進來看到我抽煙,立馬說,“掐了,趕緊的,哪有人大清早就抽煙的,快點的出來吃飯了。”
“哦。”我應了一句,猛吸一口,然后把煙掐滅了,起身穿衣服準備吃飯。
我走向了書桌坐了下來,想翻看阿倉的日記本,突然想起昨晚給了妹妹,就起身去洗漱準備吃飯了。
“那就這樣吧,你自己先在這休息,有什么問題給我打電話就行了,我先回去了。”我對著躺好在病床上的阿倉說。
“好嘞,謝謝晨哥啊。”
“沒事,做哥的應該做的。”我剛要出門,又轉身回來對他說,“對了,有小蝶聯系方式或者聯系到她的話,記得告訴我。”
“知道了,哥。”
聽到了他的回答,我揮了揮手,轉頭離開了醫院。
大多數人提到醫院都會想到醫院里的生離死別,曾經我也一樣。但是阿倉住院以來,我和醫院的主治醫生從他身上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對生的渴望,那是許多來醫院的人所擁有的財富,也是小蝶和那些抑郁癥患者等不到的財富。
人們常說,如果你有輕生的想法,就去醫院感受一下死亡的冰冷。其實,對于許多抑郁癥患者來說,那種冰冷或許遠遠達不到他們自己內心的冰冷。
我無法界定我說的話對不對,但是我也一定要對我說的話負責。對于有些人來說,死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解脫。
我一直都無法直面小蝶和阿倉的死亡,對我來說可能有太多舍不得了吧。
對他們來說,或許是解脫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