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潤玉感到陸珠華語氣中的一絲警惕，不覺心中委屈，扭著手中的小銀梳子，嘟了嘟嘴道：“我是玉兒，你昨日見過的”陸珠華這才想起，是了，昨日舅母領得那一群女孩中年紀最小的不正是眼前這個嗎？

陸珠華緩了臉色，笑了起來：“原來是玉兒表妹”陸珠華見潤玉依舊嘟著嘴一副委屈的模樣，撫了撫煤球的腦袋，將煤球遞到潤玉眼前說道：“煤球不愛用銀梳子，玉兒用手撓它下巴就好了”

潤玉將信將疑伸出白胖的小爪子去撓煤球的下巴，煤球被撓得舒服得瞇起雙貓眼睛，伸出小粉舌去舔潤玉的小胖手，潤玉開心地驚叫起來，一雙眼睛又彎成了月牙的模樣，咯咯笑個不住

陸珠華也揚起嘴角，轉身去看沈老夫人，沈老夫人依舊靜躺在床上，陸珠華坐到床榻邊，守著沈老夫人。

潤玉抱著煤球也跟著走了過來，看著床上雙目緊閉的沈老夫人，潤玉想起給祖母問安時，祖母特意給自己留的芝麻糖糕，心情跟著低落起來。也安靜地坐到了沈老夫人的床邊。

沈大老爺帶著鐘大夫進到房間時，就見兩個粉嘟嘟的小人兒并一只小黑貓，乖巧得排排蹲坐在沈老夫人的床前，靜靜地看著床上的沈老夫人，心中不禁一陣酸軟，倒真是兩個好孩子

沈大老爺總肅著的一張臉緩了下來，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清咳了聲，兩個排排坐的小豆丁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不等沈大老爺說話，鐘大夫先呵呵笑著開了口：“兩位孫小姐莫憂心，約莫晌午，沈老夫人就該醒了”

沈大老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向著陸珠華、沈潤玉兩個招手：“過來，莫妨礙你們鐘爺爺看診”

陸珠華與沈潤玉乖巧地讓出了位置，沈大老爺又喚來花嬤嬤帶了兩個去梳洗用飯。

兩個小的正在正榮堂的偏廳里用早飯，就一個貌美的錦衣婦人帶了幾個嬤嬤丫頭進了偏廳，沈潤玉見了，喊了聲‘二伯母’，陸珠華也忙跟了行禮道了句“舅母安好”

高氏快走幾步扶了陸珠華：“珠兒別多禮，都是一家人”

高氏扶起陸珠華上下打量起來，見陸珠華頭上窩著兩個小鬏髻，穿了一身粉色的冬衣，圓圓的臉盤清淡的眉毛，膚色白皙，雙頰肉嘟嘟的，一雙眼睛琉璃般得靈動透徹，倒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高氏不禁心中暗嘆了一句。

“舅母昨日與你二舅舅回家省親去了，沒能迎接珠兒，珠兒莫怪”高氏示意身后的一個丫頭捧上個錦盒：“這是二舅母與珠兒的見面禮，還請珠兒莫嫌棄”

陸珠華忙忙推拒：“原該晚輩給長輩送禮，哪里有長輩給晚輩送禮的道理，舅母折煞珠兒了”

高氏卻是佯裝生氣道：“不過幾樣小東西，珠兒留著玩兒就是了，珠兒不收下，可是看不起舅母？”

陸珠華忙擺手：“舅母言重了”

高氏握了陸珠華的手：“舅母今日來，一是見珠兒，二是有事兒求珠兒，還請珠兒看在舅母的份上幫幫忙”

“舅母有事兒吩咐珠兒就是，珠兒能做的，定會幫舅母的。只是珠兒剛來這里，人小力弱，不知珠兒能幫舅母什么忙？”

“你表哥表姐表弟，昨日有些胡鬧被你外祖父罰了跪祠堂，也不許給吃的。昨晚舅母去瞧他們，膝蓋都跪腫了，舅母實在心疼。”高氏拿了帕子抹了抹眼角：“舅母去求了你外祖父，你外祖父反斥責了我幾句。如今舅母只得求到你這里來。求珠兒可憐可憐你的那幾個表兄弟姐妹，和你外祖父說說，放了他們幾個吧！！”高氏說著捏起帕子哭起來。

沈潤玉咬著勺子看向高氏問道：“大姐姐、四姐姐也被罰跪了嗎？”

“可不是？！玉兒你在這里吃得好，睡得好，你的大姐姐、四姐姐可沒這么好的福氣，和你的三哥哥四哥哥，二姐姐、三姐姐一樣，也是沒吃沒喝地在祠堂跪了一晚上呢！”

潤玉聽了，撂下勺子就扭了身子要蹦下凳子去找沈大老爺，陸珠華一把拉住：“玉兒表妹莫急……”

“又不是你的親姐妹，你自是不著急的！”沈昌禮的聲音在門邊響了起來

“二哥哥！”沈潤玉高興起來，甩了陸珠華的手，張開雙手就奔向沈昌禮。沈昌禮一把接住球一樣飛過來的沈潤玉，沈昌禮將潤玉上下打量了一番：“哪里燙到了？可好點兒了？”

沈潤玉指指胸口：“這里，不疼了已經”沈昌禮捏了捏沈潤玉的小鼻子：“鐘爺爺怎么說？”沈潤玉摸著沈昌禮臉上的鞭痕：“上藥了，鐘爺爺說了，沒事兒了。”沈潤玉眼角閃出淚花來聲音疼惜道：“二哥哥，疼壞了吧？”

沈昌禮握了潤玉的小手嘴邊揚起個笑來：“二哥哥不疼”

陸珠華收回頓在空中的手，看向那張昨日對著自己滿是不屑傲慢的臉，此刻竟笑得如冬日的暖陽般暖人心懷，不禁有些恍惚。倒是個溫柔的哥哥，卻是如何對自己那般態度？

邊上的高氏出了聲：“哎呦，昌禮，你這臉上是怎么回事兒？”

沈昌禮摸了摸臉上的鞭痕，臉色霎時間晴轉多云，沈昌禮眼角瞥了陸珠華一眼對著高氏道：“不過是昌禮有眼無珠、不識貴人的一個教訓，二伯母不必好奇”

“你這孩子”高氏臉上的笑有些勉強：“你母親被你父親送去你外祖母家已經這許多日也不見回來，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伯母也是沈家人，關心自家的侄兒不是應該的嘛，什么好奇不好奇的，說得什么話？”

沈昌禮冷笑了下，抱起潤玉就要往正房走去，

“哎……”陸珠華忙喊了聲，沈昌禮轉過身來，剛剛還滿是溫柔地看著潤玉的一雙眼睛，此刻盛滿了冷漠，陸珠華的身子不覺地顫了顫，小聲地囁嚅道：“那個…………玉兒表妹早飯還沒吃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