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兒自是不同意，但在大事上，家里人也不理他的反對了。好容易有人被他們家的富貴迷花了眼，愿意嫁進來，長相也看得過去，還有什么可挑的。

倒是老太太看寶貝孫子不喜，有心幫他說二句，嫡長媳只好說道“寶兒快二十歲了，若再拖下去，媳婦也無能為力了。”

擺明了辛苦好幾年，好容易誆來一個你們又不愿意，那我以后再也不管了。老太太沒了話，太太倒是贊成的成，無他，方家三娘子將她奉承的實在舒服。看方怡雪長得也不壞，倒覺得是個良配。

在一家子女人都同意的情況下，李寶兒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轉頭對心上人交待，反正是堂姐妹，以后請了來坐客，還怕沒機會壞她的名聲。安撫下安德珠，自然又是一番溫存。

而巧姐正在家里捏著慧娘送她的玉兔簪仔細看著，對著光線似乎看到一個小小的“樂”字。安家的事已了，她開始猜測安姨娘對她這種奇怪的態度是為何而來。想到當時，安姨娘戴的玉兔簪跟自己的這根幾乎是一模一樣。

玉是上好的和田軟玉，這雕工雖廖廖幾筆卻將玉兔的神態刻畫的十分靈動。這么好的東西，竟然是母親的陪嫁，外家竟有這份家底。巧姐心里生了疑惑，怎么看也不象是榆林這個小地方能出產的東西，有心將這簪子拿到外面找找出處。又怕打草驚蛇，證實了安姨娘的什么猜測，又來為難她。

原本是想麻煩夏桑霖，介紹一個懂行又靠譜的人幫她掌掌眼。可上次的事后，他沒有再出現過，自己主動找過去，又顯得上趕子巴結似的。搖搖頭，實在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呆在家中空想無益，巧姐干脆去了京城里專賣首飾的一條街。特別是玉簪，看到有刻字的都是老字號，而且只有非常名貴的孤品才會刻上。可數遍了一條街，也沒看到那個老字號帶了個“樂”字。

“我說，你傻呆呆看著人家招牌干什么呢。”一個男子的聲音從后面響起。

巧姐回頭，行禮道“請齊公子安。”

齊沐宣不耐道“在我面前裝什么純良，免禮了。是不是看中了什么沒銀子買，既然遇到爺，就送你了。”

巧姐顧不上生氣，問道“你知不知道京城有那家做首飾的老字號名字里帶個‘樂’字的。”

皺眉思索一下道“還真沒印象，我回家幫你問問吧，我家里女人多。”這倒是，齊家是太子妃娘家，年年要送禮的，對首飾這些精通的很。

“那就謝謝你了。”巧姐露出一絲笑。現在做得好的首飾店，不管發源在什么地方，總要到京城開一個分號。不被京城里的貴人們接受的老字號，再好也算不得有名氣，所以巧姐才會毫不猶豫的在京城里搜尋。

“聽說你又拒了李家的提親。”齊沐宣笑得似乎有些忘形，看到巧姐的眼神，不好意思的假裝咳嗽，握拳遮擋一下嘴部咧開的線條。

巧姐看了他一眼，這齊家少爺是怎么了。拋開開頭的事，明明在皇上面前將他得罪狠了。結果他又莫名其妙的，送了傷藥。現在……偶遇又是一臉笑得忍不住的樣子，莫非……電光火石之間巧姐似乎明白了點什么。心里直叫晦氣，這人也太會聯想了。

想收回讓他打聽的事，卻覺得更不好開口，只得悶悶拜別。心里想著如何將這誤會解開，一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身上。夏桑霖看看她的臉色，又看看已經轉身的齊沐宣，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對巧姐的道歉只勉強一笑，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這一刻卻覺得已經沒了開口的必要。只點點頭，便側身而過。巧姐回頭看他的背影，不由想到看來上次的事他消化的很快啊。沒有一點影響，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對自己自嘲的一笑，這世上哪來那么多的灰姑娘，哪來那么多的心有靈犀，志趣相投。最多的還是門當戶對，媒妁之言。

有心想跟呂氏打聽，可她剛傳出喜訊，有了身孕。三個月前都禁了探望，她也只送了一份禮物進去，至少還要等一個多月才好登門。

一回到家中，才知道老太爺來了信，讓小石頭算了時間回去參加童試。巧姐有些擔心道“小石頭才十三歲，現在參加會不會太早了。”

方長略難得的露出笑臉，道“他的文章我看了，已經不差了，林大人也說可以一試。”

其他都不重要，既然林大人說可以一試，便是覺得他水平夠了，只要好好發揮就是無礙的。慧娘一邊收拾行裝，一邊抱怨，學院不是說可以在京中考，為什么非要回去。

為什么，因為在榆林考中了，老太爺更有面子唄。這一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不愿意在這點小事上讓老太爺不高興。方長略帶了小石頭回榆林，慧娘帶了巧姐留在京中。

走之前又拜托了大哥大嫂照顧他們母女，又給林大人告別。帶上巧姐為周婉佩準備的添妝禮物和一些土儀，讓小石頭務必親自送上門。

接下來是方家二丫頭出嫁，時間定在五月里。巧姐跟在慧娘身后，幫著招呼客人，也感受到了不少異樣的眼光。李寶兒和安德珠的事，時間長了多少有些風聲傳出來，京城里也有消息靈通的人士。聯系前后一想，就明白，這個方家的四姑娘在中間起到了何種作用。

人嘛，特別是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別人是件極容易的事。特別是巧姐還是個女子，坑得又是男子，就更激得一些無聊的人，愿意將自己的猜測與人分享。

慧娘似乎有所查覺，后面幾天讓女兒暫時留在自己院中，避下風頭。哪想到，巧姐搖頭道“人家都想看我的笑話，想看我這個心思狠毒的女子到底有什么臉面出來。我偏要站出來，讓人看看我活得好得很呢。”

“你這丫頭，就是太好強，女人家柔弱一點有什么不好，這天塌下來了，也有男子替你擋住。”慧娘何嘗不是這樣的性格，她是心思沒有巧姐通透，遇的事也少。不然炸起毛來，比巧姐還厲害。

慧娘憋了口氣，要給巧姐找個好婆家，熱熱鬧鬧辦一辦。卻發現，之前好多對巧姐感興趣的人家都退縮了。漸漸的一些事情也傳到她耳朵里，不用問女兒也知道這是她做下的，險些氣暈了過去。

好容易等二姑娘出了嫁，逮住機會，關了房門，寒下臉道“說，是不是你做下的。”

巧姐咬咬嘴唇，知道不承認也沒用，垂下頭無精打彩道“是。”竟多一個字也不肯解釋。

半天沒聽到動靜，巧姐抬起頭，發現慧娘眼眶都紅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直往下掉，偏又發不出一點聲音。嚇得巧姐拼命搖她的肩膀哭喊“娘，娘，你別這樣，女兒錯了，再也不敢了。”

慧娘眼看臉憋得通紅，仍是發不出聲，嚇得巧姐顧不得人笑話，推開門大喊“金大娘。”

金大娘早守在門口，進來一看不對勁，沖著慧娘的背就是用力一拍。慧娘這才咳咳二下，哭出聲來。金大娘摟著她，也不勸，慢慢幫她順著后背。好一會兒，哭夠了才道“我這是作的什么孽，生了這樣一個孽障。小小年紀，又是女兒家，做事竟這樣歹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父母在家怎么教得她為非作歹。”

要說馮家的事，慧娘還覺得情有可原，三清觀捉奸就有些上不了臺面了。而且脫離了孩子們的小打小鬧，而是正兒八經上升到了陰謀。慧娘悔恨自己太過縱容女兒，就象相公所說，小事不管，大事你也管不了了。

巧姐直挺挺跪到她跟前，這個女人養育了她幾年，在她眼里自己就是親生女兒，卻不知道她唯一的女兒卻已經不在了。越發同情道“娘，我不會再惹您生氣了，你想打就打吧。”

慧娘哪里又真舍得動手，只哭得更厲害了。更多的也是擔心，因為此事，女兒會被人看不起落不下一門好親事。

金大娘當即道“我倒看我們巧姐以后是個有大造化的，今天這些小瞧我們巧姐的，遲早有一天要上趕子的巴結。”

“還談造化，能有個差不多點的，我就阿彌陀佛了。”慧娘哭笑，只覺得金大娘哄人也哄得太不實在了。

偏金大娘堅持道“還記不記得當初，老太太說齊大非偶，想找戶殷實人家。是老太爺說太太是個有造化的，非有功名的秀才匹配不上。”

這……慧娘紅了臉，當初的確是石家老太爺，一定要將女兒許給有功名的人家。窮酸的，人品不好還不肯要，親事也頗受了些挫折。最終瞧上方長略，還是買通了寺廟的和尚解了簽，再讓慧娘穿了應景的衣服出來讓他瞧見。以為是命定的姻緣，先就認定了三分，再看慧娘相貌愈發滿意。

回去稟告了方家老太爺，打聽之后據說是門風極好的莊戶人家，家產頗豐，也常做些助老扶貧的積德事。雖不是詩書世家，略有些遺憾，仍是上門提了親。

慧娘一轉念，對呀，當初出這些主意的可不就是金大娘。她出的主意，親大哥到處張羅，這才成事。難道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于是握住金大娘手道“這回你可要幫幫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