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霖低頭想了想“可這與他在那里成親有何關系，何必讓他……不快活?！?

相處久了，夏桑霖知道他時時刻刻讓自己保持著最完美的狀態，實在是對自己的要求太高所故。想不明白，老師明知道他想進京參加會試，金榜題名后再與豪門千金結親。有個有力的岳家，以后的路要好走的多。

“娶個京城里的千金小姐，然后在家里也戴著他的面具，這輩子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绷衷鷵u著頭，林清生是他的族孫，更是弟子。做為長輩和師長，他一直在耐心疏導他的心理。可惜收效甚微，這一點也讓林元生十分挫敗。

夏桑霖默然不語，這個好意，就算林清正親耳聽到了，恐怕也不會領情，剛才老師還談到了呂先生，眉頭皺了起來，抬頭看到老師沖他點點頭。

……果然是如此嗎。可榆林縣這么多的姑娘，為什么老師獨獨會覺得她適合林清正。但這句話，他一個未婚男子，實在問不出口，只好放在心底。

林清正面對對祖父的好言打從心里抗拒，面上卻仍笑道“太公不必過慮，周家并未覺得妹妹先嫁有何不可，又何必在意別人的閑話?！?

林家祖父見他避重就輕，嘆道“祖父已經七十歲了，人生七十古來稀，誰知道還有幾天好活。不趁著我在的時候把你的事弄得妥妥當當，難道，留到以后由著族老和伯父們來逼你嗎?！?

林清正再聰明也是林家祖父帶大的孩子，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該怎么與他交流。果然，聽到這里，林清正的臉色變了。忽然發現，這的確是個問題。

與家里族人有牽扯的林清正連看都不看，直接否決了。剩下的能匹配的已是不多，林家祖父好似忽然想起一般，說起方家大房的兩個女兒。看孫兒眉頭一松，似有意動，又道“今天與你老師閑聊，也得知一件事，倒是與方家有絲關系?！?

林清正奇怪，何事他不知道，反而能被祖父知曉。

“那周家請的女先生，教了周家小姐和方家四房小姐那個呂先生。竟是輔國將軍最受寵的小女兒，夫家是當今太后娘家侄兒。因為相公納妾鬧別扭竟躲到周家，好在你老師幫她作證，這才順利返家?！?

女子因鬧別扭回娘家是常有的事，不論勛貴還是平民?？啥愕酵饷?，就是大事了，說嚴重一點，誰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是否守節。若不是林元生寫了信回去，稱是在自己族親家中，這事還真不一定會被咬成什么樣。仔細算來，周家是林清儀的婆家，說是林元生族親也不為過。

四房的方怡巧就這樣落到了這爺孫倆的眼中，當然不是這樣就夠了，還需要再觀察。只是有了林清正的態度，林家祖父才好放開手腳。

自然，這件事是保密的，只在有限的人當中流傳。就連常和呂先生通信的兩個學生都不知曉，自己老師還是這樣大有來頭的身份。

春暖花開，去年已經過了縣試和府試，今年又過了院試的周俊宏也終于有了秀才的功名。和林家定下了年內完婚的日子，喜上加喜。

林元生也終于決定啟程，為了小石頭還特意來拜訪了老太爺，讓他好好栽培。夏桑霖站在四房的院子里，他是來看小石頭的。送了一些自己帶不走的書籍，又鼓勵他道。

“知道嗎，老師說我們三個大的當中，最有天資的是林清正。為什么單單沒有把你算上，是因為在他眼里，你比其他人的天賦都要高，可不要辜負老師的期望?！?

方怡巧在一旁目瞪口呆，在她眼里，小石頭不過是書背得快一點，字寫點好一點，反應快一點。什么時候就進化成了天資聰穎天賦過人的學霸，真是太沒有天理了。

當夏桑霖將小石頭支開，對她說了些悄悄話，聽了更是抱頭痛苦道“老娘才十一歲，擱在前世，你們都是校長……”

林家族長長媳開始有意無意與慧娘出場在同一場合，又借故請她們母女去林家坐客。一來二去，林家屬意方家四房丫頭的事，在有限的圈子里，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是林家與她年紀相當的少年有好幾個，而林清正比她年長好幾歲，這族長的長媳親自相看的，會是那一房的少爺呢。只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方老太爺最近春風得意，大房二個孫女的親事，大兒子來信已經在議了，不日將能定下。接下來三房幾個小的，讓二兒媳和四兒媳商量著辦就是。四房二個孩子還小，本來是想等幾年再看。沒想到林家竟直接將意思傳到他這里，想到林清正的舉人功名，自然是開懷不已。

老太太聽到了，轉轉眼珠子到老太爺跟前說道“三丫頭還沒定親，就談四丫頭的事，是不是不好看。其實三丫頭也不錯，一樣是你的孫女，老大的侄女，有機會領出門讓人看看，說不定林家更喜歡這樣的……”

“收起你那些小心眼，四丫頭定親之前，自然會料理清楚三丫頭，你若是著急明天我就喊個莊戶來領人。”看老太太臉色變了，才又冷哼“若你們不生事，我會讓老二家的好生幫她相看。不然，哼……”

言下之意，想當絆腳石，就一腳踢開。肯乖乖聽話，起碼也能找個差不多的人家。

當嫁入方家的兩個許家女人碰了頭，就是一場抱頭痛哭。一個稱自己為方家生了四個兒子，竟被人棄之如敝，如今想為孫女作主都不能。一個稱自己的兒女個個聰明可愛又懂事，就因為老爺沒有功名，入不了老太爺的法眼。

哭也哭了，罵也罵了，結論倒是一大堆，辦法卻是一個沒有。這種事當然少不得要跟舅家商量，許家現在的主事人，也就是方老太太的親哥哥，三娘子的親爹。

聽了這些，許老太爺倒是樂了，自家還有三個孫兒，都漸大了。孫女嫁不進方家，娶個方家的孫女回來也不錯嘛。

輪到三娘子不樂意了，親哥哥的兒子除了最大的一個是正妻所生，另外二個庶子，一個是青樓舞姬所生，一個是家中奴婢所生。就是親嫂嫂，也同樣是商戶人家的女兒，最是精明算計，雪兒有個這樣的婆婆，她可不放心。

回娘家問計也是不歡而散，沒了辦法，只好又拿來與相公說。心里一焦慮，說的一多，自然被二個兒子所知。五郎只勸她，“巧姐年紀還小，就是議親也要等二年，這中間盡夠給妹妹相看了。都是方家孫女，就是二嬸娘她們也不敢輕易許了人，總是要問過我們。”

六郎深知母親的心，加上自己的親事聽說又被老太爺點給二嬸娘和四嬸娘，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開口“我們親事再不如意，也是嫁進來，在爹娘看護下過日子。妹妹是嫁到別人家，萬一有事，我們是想幫也幫不上。”

想到妹妹還關在房間里抄寫佛經，六郎送了點心去看她。方怡雪下巴尖了，雙頰上的紅暈也沒了，憔悴的讓人心疼。

六郎腳步虛浮從妹妹房間走出來，除了手里的空盤子，還有滿滿的心事。

至于巧姐本人，倒比旁人更加淡定。在她看來只是相看而已，誰知道最后會怎么樣，以林清正的心思，決不會讓自己高攀上的。

只是，周婉佩……身為林家的姻親，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件事。這段日子一直躲著自己，這心結要如何解開。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方怡巧一慣堅持這一點。在她鍥爾不舍的上門后，終于見到神色漠然的周婉佩。

坐了半刻鐘后，方怡巧實在忍不住“你跟我客氣來客氣去是什么意思，打算以后就把我當成陌生人來相處了嗎?！?

“你……”周婉佩委屈的抽動嘴唇，“哇”一下哭了出來。“你，你當初說他不好，讓我熄了這心思，是不是……”

“不是，絕對不是?！辈慌聦Ψ娇蓿膊慌滤f話，怕的就是她不肯說。

看她哭夠了，方怡巧才苦笑道“自古以來，這女子的婚事也沒有自己能夠作主的，都是父母長輩出面。你真覺得他會甘心娶一個秀才的女兒為妻，妨礙他以后的前程?！?

“只是他總有這一天，不管是誰，你總要過這一關。過了，丟開了，也就好了?！狈解膳呐乃氖直?，眼里全是憐憫。

“可我……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敝芡衽宓拖骂^，有些羞愧。她躲著巧姐，一方面固然是覺得她一面在自己面前說他不好，一面卻傳來相看的消息，委實難以接受。另一面，她愛上的人可能馬上要成為最好朋友的未婚夫，也讓她十分羞愧，不好意思再與她見面。

“動心……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總要有這樣一個人，不是他也會有別人?！?

“那怎么能一樣，絕對不一樣。”周婉佩大叫。

“然后呢……”

“什么，什么然后?！敝芡衽邈等?。

“然后和呂先生一樣嗎？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無關情愛，也許她能過得更好也不一定。”從呂先生的信里，她們大概也能看出，回到夫家后的生活讓她身心俱疲。

“誰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又有幾人能如愿。與其把這虛無飄渺的愿望寄托給老天，倒不如低頭過好自己的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