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沒能思索多久，還不足以讓自己想清楚很多事，但是他還是停下來了。

他抬起頭，直視前方。

圣子站在靜室的正對面并不遠的地方，正在等著他。

那雙淡漠雙眼的目光與陳知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陳知沒有退，沒有低頭，他直視著。

圣子覺得有些意外，他的嘴抿著，那張稚嫩卻充滿神性的臉上多了些深意，他轉身，朝身后走去。

陳知沒有絲毫猶豫，他跟著邁步，卻并不滿足于跟在圣子的身后，他快步了些，與圣子并肩而行。

又是那個偏殿。

依然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飄搖，陳知若無所覺，然而圣子卻抽動了下鼻孔，腦海里鬼市的畫面更清晰了些。

他皺了皺眉，開始說話。

“你很強。”

這是圣子的第一句話。

“為何這么強？”

這是第二句，也是圣子這一刻說出的最后的一句，在說完這句話后，他的雙眸不再淡漠，似有熊熊火焰燃燒。

偏殿安靜，僅有倆個孩童的身影，圣子還很稚嫩的童音在殿內回響，久久未絕，竟憑空多出一絲威嚴，讓人屈服。

周圍的空氣有些緊繃，當圣子問出這第二句話時，在陳知的感知里這四周的虛空中似有無數微小如塵的事物開始涌動，并向著他聚集。

其速快，殿中竟瞬地有風吹起，撩動起歌牧的發絲，于風中飄搖擺動。

陳知曾有過這樣類似的感覺，準確的說，就在不久前，那個靜室里。

當先知的手落在他的頭頂，順著那只手掌涌入體內的事物與此刻的感受很是類似。

陳知忽地明白了這是什么，這個世界與他那個世界不同的地方很多，但最為令陳知感興趣的事物，便是原力。

陳知眼眸微抬，有些意動，體內那依然很是淡薄的真氣升騰，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

“創世神恩寵神族，但他終究仁慈，對人族同樣帶著憐憫。所以我也有了些力量?！?

“但終歸是不如您的。”

壓制住體內的興奮，陳知平靜的對圣子說道。

圣子臉色更為深沉，他才六歲的身軀忽地站了起來，從下仰視高大如神軀。

他俯視著陳知，面色沉靜，說道:“跟我打?！?

陳知仰視著圣子，殿內依然有風在吹，四周那微細如塵的事物更為劇烈的在陳知身旁涌動，陳知不再抑制體內傳來的興奮感，真氣自他體內涌動出來，他站了起來，與圣子平視，說道:“好。”

有那么一瞬間凝靜，卻忽地有更大的風刮起，陳知的感知中四周肉眼幾乎不可察的那些粒子事物回旋起來，攪動著他四周的虛空，忽地如針如芒，化為肉眼可見的光刺，直刺陳知。

這些針芒刺在了陳知繚繞在體外的真氣之上，頓時無力，重歸虛空。感受著這些粒子并不強大的攻擊力，陳知眸中有微光閃過，他躬身，忽地向身前的圣子沖去。

圣子面色漠然，在陳知那雙稚嫩卻可怕的手將要觸到他的脖頸時，他的身體驟然亮起了光芒，刺目而危險。

光芒向陳知襲來，陳知雙目收縮，身形頓止，而后暴退。

在遠離圣子數米遠后，陳知才看清被光芒包圍著的圣子。

那并不是圣子發出的光芒，而是更為可怕的東西。

數根散發著白色光芒、頂端尖銳棱柱狀的晶體自圣子的胸膛中冒了出來。

這是一副很詭異的畫面，似那些棱柱狀晶體將圣子的胸膛洞穿，但卻未有一絲鮮血流出。

圣子神色冷漠，稚嫩的手握住胸膛前一根還散發著白色光芒的棱柱一端，而后平靜的將它拔了出來。

沒有鮮血，沒有傷痕，那近圣子手臂長的尖銳光柱就如此被圣子握在了手中，虛幻而真實。

陳知的眸光閃動，有些驚異。這種畫面在他的那個世界他從未見過，也未曾想過，但此刻他很確信這是真實的。

手臂上沒有冰涼感，小刀并沒有放在身上，但陳知依然垂著雙手，做出了握住匕首的動作，他微躬身，身形忽然飄忽了起來。

圣子皺了皺眉，在鬼市他便曾見過陳知的這種動作，依然有些無法理解這種技巧，但他此刻并不想理解。

他忽然伸出了手，那只空無一物的手在虛空中一握，他胸膛上還插著的數根光柱崩解開來，化為無數光粒，懸浮于虛空中。

陳知的身影飄忽，卻已更為接近圣子，明明手中無刀，卻散發著比之刀刃更為冰冷的寒意。

圣子看著陳知恍惚的身影，握緊的拳頭驟然放開，霎時間，萬千光粒凝為尖芒向陳知射去，如暴雨梨花。

陳知的身形宛若游魚，在這萬千的尖芒中穿行，詭異而神秘，這密集如雨的尖芒卻似連他的衣袖都未曾沾到。

下一刻，他又到了圣子的眼前，屈指如勾，寒意凜冽。

圣子皺了皺眉，似是沒想到陳知能毫發無損的躲過那些光粒，不過他的神色依然漠然，平靜著，將手中光柱的尖端遞了出去。

尖柱直刺陳知的腹部，這么近的距離幾乎不可能躲過，然而陳知的身軀卻極為柔軟而詭異的扭了扭，與那尖端插肩而過，他的手指依然落向了圣子的脖頸。

下一刻，圣子的脖頸似乎就將涌出鮮血。

然而他依然平靜，他未曾去管那落向自己脖頸的手指，他的目光望向了陳知的身后。

那些落空的光粒竟回轉回來，凝為針芒再次急射向陳知的身后。

噗。

手指穿過血肉的聲音、針芒入背的聲音。

圣子的肩頭近脖頸處有鮮血流出，但他的臉色卻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似感覺不到一絲的痛楚。

陳知撲倒在地，背上滿是散著白光的針芒，鮮血浸濕了衣裳，煞是可憐。

真氣只能稍稍減少針芒刺入身體的深度，并不能降低疼痛。

陳知的臉上冷汗直流，痛楚自背彌漫全身，他艱難的坐了起來，目光與圣子對視。

“我贏了。”

肩頭的血漸停，傷口漸復，圣子看著陳知，平靜而漠然的說道。

“是的，你贏了?！标愔粗?，同樣平靜的道。

圣子掃了一眼自己的肩頭，看著陳知依然還在滲著鮮血的背部，他低頭想著:“還是不同。”

他的眼神落在了陳知背部的上百枚白色針芒，目光一凝，那些針芒便崩解散落，融入虛空。

陳知的痛楚并沒能因此而減弱，大量的失血讓他的臉色一片雪白，但他并不慌亂，手指撐著地面，站了起來。

“你覺得我會不會殺了你？”圣子看著勉強站起來的陳知，忽然道。

陳知笑了笑，平靜道:“不會。”

“為什么？”圣子問。

“我沒有您強，冕下，我永遠不可能強過您。對您而言，我永遠沒有威脅，不是嗎？”陳知平靜的說道。

圣子默然，并沒有覺得這句話有什么不對。

事實上，他正是如此認為的。

他轉身，朝殿外走去。

“先知與你說了些什么？”將至殿門，圣子忽地停下了腳步，并不回頭的問道。

“先知說，他希望你能成為偉大的神?！标愔鸬馈?

沒有回應，圣子似在殿門前停了停，又似沒有停頓的走了出去，陳知并不清楚，大量的失血令他的腦袋有些模糊。

有黑子祭主與紅衣祭司走了進來，一枚紅色的藥丸被放進了陳知的嘴中。

他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