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意義的時間
書名: 異世殺者作者名: 其名為本章字數: 2418字更新時間: 2019-01-12 22:34:53
天色已暗,明月當空。
陳知與圣子走出鬼市,無祭司祭主相隨,與來時無二,倆人。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走在后面的陳知看著前面與他一般高的孩童背影,一步跟一步,不快也不慢。
夜色中他并沒有辦法看清圣子的神色,但他很清楚,此次鬼市之行后,圣子必然會有話對他說,所以他很安靜的等待著。
然而他并未等來圣子的開口,先來的,是早已守在行宮門前的紅衣祭司傳來的先知口諭。
并未相隔一天,先知再次下山,此刻已在行宮之內,而且,陳知被通知先知要見他。
陳知眼眸微抬,跟隨紅衣祭司去接受先知的召見,圣子停在行宮門前看著陳知漸漸遠去,眼眸幽深。
先知召見,這是陳知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這也本就是他在鬼市之中當眾殺人的目的之一。
只是連他也沒有想到,先知竟然在今晚便已再次來到此處。
他跟隨著紅衣祭司,最終來到了那間曾經先知與陳知談話的那間靜室。
而先知此刻就在這里。
陳知走進靜室,在看見先知的第一眼時,他便跪了下來。
只是跪下來之后,他便不發一言,即便是問候與祝福都未曾說過。
靜室里的空氣有些安靜,又有些冷凝。
先知低頭瞧著走進靜室后跪地不言的六歲孩童,他那布滿深深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很久后,他終于開口,說道:“你給圣子取了名字?”
陳知答道:“是的,陳生。”
先知盯著陳知,眼睛瞇了起來,說道:“你很大膽。”
陳知低著頭,語氣里沒有一絲波動的說道:“惡人總歸是要大膽些。”
這句話似乎很有道理,但其實非常沒道理,而且并不能用來作為理由。
況且面對一個隨時能夠奪去自身生命的人,這種話本身就顯得有些愚蠢。
陳知是個愚蠢的人嗎?不是。
先知自然也清楚陳知并不是一個無法認清自身處境的人,相反,他覺得他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靜靜的看著低著頭的陳知,瞇了瞇眼,說道:“抬起頭來。”
陳知的頭仰了起來,那張稚嫩可愛的臉龐顯得很是平靜,沒有一絲一毫對自己能否活下去的擔憂。
“說出你的理由。”先知直視著陳知的雙眼,說道。
“成為人,才會更想超脫人。”陳知很認真的說道,不帶一絲遲疑。
先知的眉挑了挑,覺得這話有些熟悉,思緒了一會才想起這是那日他在山頂對主神冕下所說的話。
而陳知不可能聽到圣山山頂的這段對話。
先知臉上的皺紋松弛了些,臉上帶上了某種復雜的神情,他俯視著跪在地上仰著頭的六歲孩童,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圣子的身影。
直視著陳知澄凈的雙眼,他忽然間心底隱隱有了種危險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幾乎已經忘記。
他的手忽地抬了起來,然后向陳知的頭落了下去。
陳知沒有動,他仰著頭,看著那只手落在了他的頭上,并不重,甚至很輕,然而陳知卻瞬地如墜冰窖。
他清晰的感受到,有些東西順著那只手掌向著他的體內滲去,然后向著他全身擴散開來,仿佛在尋找著些什么。
動作極為細微,倘若不是陳知的感知極為靈敏,恐怕根本不會察覺。
陳知體內還并不深厚的真氣涌動著,似想將那些滲進他體內的東西驅除出去,但他終究還是抑制住了這種沖動,神色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那只手最終抬了起來,那些在他體內游蕩的東西最終隨著那只蒼老的手離開他的頭頂消失了。
沒有原力,先知再一次確認了陳知的身體內的情況,心底的那抹危機感散去。
他的手再次在陳知的頭頂拍了拍,就像是祖父對疼愛的外孫一般。
他微微笑著,他說道:“你將圣子帶去鬼市,殺了一個人,我想并不僅僅是想向我證明你是個惡人吧?”
“你想見我。”沒有等陳知的回答,先知忽然道,眼神幽深。
陳知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先知冕下。”
“為什么?”
陳知說道:“創世城內滿是信徒,盡是祈神之語,即使是最兇惡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也不會暴露最本質的惡,根本無法讓圣子意識到人性的丑惡。”
“所以我想,陪圣子出城。”
說這句話時,陳知的神情依然很是平靜,但他的心中卻并不平靜。
這便是他的目的,這是他的一次嘗試,想要走出神族區域,他需要的是正大光明大搖大擺的走出創世城,所以圣子就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他清楚這樣的目的幾乎是陽謀,先知必然會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他在賭,賭先知對于圣子超脫人性的迫切性。
他依然仰著頭看著先知,雙眼不可察覺的觀察著先知表情的每一個變化。
然而,他失望了。
先知的口中很簡單的吐出了一個字:“不。”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看著陳知的臉,似乎也想看看這張稚嫩的臉上失望的表情。
沒有,什么表情都沒有,陳知同樣很平靜。
他只能平靜。
“在創世城內,我給你你想要的權限,只有一點,不能出城。”
沒有在陳知臉上看到些有趣的神色,雙目閃動著,先知對陳知說道,隨后揮了揮手,示意陳知可以離開了。
陳知跪拜,低著頭退了出去。
靜室的門緩緩合上,先知看著在門縫間里越來越扁的稚童身影,眸深如夜。
陳知站在靜室外,頭依然還在低著,并未抬起。
那張低垂著的稚嫩的臉上并未露出絲毫的失望神情,只是看起來像是在深思些什么。
老頭曾經說過,優秀的殺手往往都具有的特質,是懂得等待。
等目標松懈,等最佳時機。
在之前,陳知之所以有些迫切的想要盡快找回時光機器以及核心,是因為他能感覺到,那日他那個有些無恥的還一口爛黃牙的師傅將他推進這個還在試驗中的時光機器,送他來到這個時空這個世界,并不只是不負責任的瞎玩,倒像是想要讓他逃離的樣子。
機器啟動的那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數道極為恐怖的氣息,同時隱約聽到了那個無恥師傅猥瑣的嘿嘿笑著喊道:“風緊扯呼咯。”
……
老頭曾經對他說道:“有人說,做殺手這一行,最要緊的,就是無情,嘿,這話,真他娘的有道理。”
“不過,知娃,老子死的時候,身上要是沒你給蓋幾塊涼席,你就給老子等著吧。”
那時還年幼的陳知抬頭看了看師傅,沒有說話,覺得老頭子離死還遠的很。
然而如今……或許那個老頭身上正缺著涼席吧。
到這個世界之后,直至如今六年,他不曾放松一刻去尋找核心,只是想回去,看看那個無恥下流的師傅還能用那張牙都掉光了的嘴罵他訓他嗎……
他情愿這樣。
但直到此時,他突然明白了過來。
時光機器,本就是穿越時間的,不管他花多少時間去尋找時光機器,只要他能夠找到,那么或許都能回到老頭活著的那一刻。
時間,似乎已經沒有價值了。
那么,似乎可以慢慢來了。
他沉思著,等待著,開始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