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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最后一舞

明天就是恩寧大喜的日子。這日,奕涵又回到了風荷鎮(zhèn)。知道恩寧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奕涵感到由衷的高興。可是在她心底,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他不由再次來到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藍湖的水仍然那樣清澈明凈,一如從前。岸邊的草木郁郁蔥蔥,倒映在湖面上,留下一道道波光倩影。奕涵望著那湖水,一時竟產生錯覺,仿佛從水中看到恩寧的倒影,正靜靜凝望著他。“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他不由念起《沈園》中的句子,隨即又搖搖頭,嘆了口氣。恩寧明天就要成為新娘,想必她這會兒正被無限的的幸福包圍著,又怎么會來到這傷心之地。況婚禮前一定有許多事情要籌備,怎能像他這般清閑。恩寧已經(jīng)開始新的生活,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么,自己又何必這樣放不下呢?明天,應該歡歡喜喜的去參加婚禮,全心全意的給她祝福,決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恍恍惚惚。

奕涵在湖邊出了會神,忽然一陣清脆的笛聲響起,吹奏的正是那首《很久以前》。奕涵如觸電般一震,快速轉過身來,思念中的身影正在眼前,不是恩寧是哪個?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今天奕涵原本就神思恍惚,又聽了那首曲子,真有種置身夢境中的感覺。“恩寧”,他輕聲喚著,仿佛生怕聲音一大,會從夢中驚醒,她就從此消失不見。

笛聲停了下來。“我猜到你會在這里,因為早上我去過你家。”恩寧開口道。奕涵有些意外,他稍稍平靜下心緒,恢復以往的鎮(zhèn)定。“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怎么不休息一會,還到處跑?”恩寧沒做回答,卻反問道:“你很希望我結婚嗎?”奕涵不自然的笑笑,吐出兩個字“當然”,而后又移開目光,望著平靜的湖面,補充道:“不僅是我,還有你師娘、姥姥,我們已經(jīng)把你看作自家女兒,當然希望你有個幸福的歸宿。”

“和程宇結婚就代表幸福么?你們知道我要的幸福是什么嗎?”恩寧又反問道。奕涵一驚,恩寧就要結婚了,怎么又問起這個,難道還會有什么變動么。他只好答道:“程宇這孩子不錯,他會好好待你的。”“他不錯我就要嫁他么?你們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又何嘗問過我的想法。”奕涵一時語塞,他承認在恩寧的婚事上自己存有私心,他迫切的希望她能夠幸福,以略略減輕他內心的虧欠,卻從未問過她的想法。

“你愛過我嗎?”恩寧忽然問道。奕涵怔了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望著恩寧,奇怪她哪里來的勇氣。又見她一直盯著自己,忙別過頭去,扶著湖邊的一棵樹。恩寧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骸澳氵€沒回答我呢。”

此刻,奕涵頭腦中一片混亂,心里激烈的斗爭著,讓他喘不過氣來。有那一瞬間,他真想就此妥協(xié)了,拋開那些倫理、道德,管他什么年齡、身份、地位與責任,把那些世俗的桎梏通通放下,不再掙扎,不再逃避,索性順從自己的心,就這一次。

說出那幾個字并不難,可是說了之后呢?事到如今,再說這些有什么意義嗎?猛然間響起一聲鳥叫,奕涵身子一震,如夢初醒。自己這是在做什么,她還是個涉世未深、充滿夢幻的孩子呵,明天就要做新娘了,而自己已過不惑之年,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竟還會為一個“情”字神魂顛倒。不可以這樣下去,你已經(jīng)誤了她前世,不可再斷送她今生。就此打住吧,別因一時的不忍而害她一輩子。

他用力按按額頭,感到難以招架,他不能再讓恩寧問下去,一定要趕快扭轉這個局面。“恩寧,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你一定是太緊張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別想那么多了。”“如果我告訴你婚禮沒有了呢?”恩寧快速問道。“恩寧,怎么能拿這件事開玩笑呢?”“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恩寧一臉嚴肅的道。奕涵被她搞糊涂了,難道自己真是年歲大了么,年輕人的事情他越來越不懂了。恩寧繼續(xù)說道:“今天早上我去過你家,已經(jīng)告訴了姥姥,婚禮取消了。你沒有聽錯,不是延期,而是取消了,沒有了,我不會嫁給程宇。”

這個消息奕涵聽起來如重磅炸彈,可恩寧看起來云淡風輕,好像在講別人的事似的。奕涵不解的問:“可是為什么呢,你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很好么?”恩寧重復著,感到有些諷刺,“你還不明白么,我不愛程宇,從來都沒有。而他也知道,只是不愿面對,想著也許有一天我會感動,會發(fā)現(xiàn)他的好。事實上,我確實很感動,我試著接受他,也想過和他過一輩子。可是我沒有做到,當他想要我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我本能的抗拒他。于是經(jīng)過一番深談,我們決定正視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再自欺欺人。我們能如此,你,能么?”

奕涵深吸口氣,艱難的道:“有時候,生活需要‘難得糊涂’。”恩寧嘆氣道:“能做到‘難得糊涂’也是種幸福。可我為的是我的心,它不愿意,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二人都沉默了。恩寧心里明白,她和奕涵是不可能的。她已決定要離開興州,今天她來這兒只想要一個答案,他心里到底有沒有她?也許這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見,再不說怕是永遠沒有機會了。此后的日日夜夜,唯有奕涵的愛能支撐她渡過。可他,連這個念想也不肯留給她。他以前說過,就算云竹回來了,他也不會放棄現(xiàn)在的家庭。況且她已經(jīng)不是云竹,奕涵從沒承認過他愛恩寧,一切或許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吧。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沉默了半晌后,奕涵問道。恩寧沒有直接作答,而是講起了從前的事。“還記得么,當年你離開風荷鎮(zhèn)之前,我們曾在這看日落。其實那日陰天,本看不到日落,偏偏我們又約定,用能否看到日落作為日后見面與否的機緣。于是,我施了個小法術,讓云彩飄走,露出了夕陽。現(xiàn)在想想,竟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作弊。與其見了面這樣痛苦,不如緣盡于前世,那樣我就不會給你帶來這么多麻煩,不會擾亂你現(xiàn)在的生活,我也不會再記起從前的事。各自平靜的活著,也許對你我都好。過段時間我會離開興州,可能不會回來了。今天,我們就此別過吧。”

奕涵從前不知個中原委,如今聽恩寧說來,一時百感交集。尤其今天也許是他們最后一面,心中更是不舍。為了他,恩寧寧愿遠走他鄉(xiāng),離開她長大的地方,放棄她穩(wěn)定的工作,更意味著放棄尋找她親人的機會,他怎能讓她做出這么大犧牲呢?“恩寧,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你,令你一直漂泊無依。如今。逼得你要離開故鄉(xiāng),放棄你的工作,我——我怎么過意得去……”

“秦老師”,恩寧打斷他,“不必多說了,只嘆造化弄人罷了。”頓了頓,她又打起精神道:“其實離開興州也好,我可以繼續(xù)自己的愿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嘛。而且我又沒有家庭負擔,隨時可以停下來安家。所謂故鄉(xiāng),不就是我們祖先旅途的最后一站么。總之,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不必再為我操心了。”其實她心底還有一句話:我一個人怎樣都無所謂,只要你一家人好。這是她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但此刻卻沒有說出來。

對于恩寧決定的事,奕涵很難勸得動。況且他以什么身份來勸她留下呢?他能夠給她一份完整的愛、一個完整的家么?雖然有萬般不舍,但他不得不承認,分開是唯一的辦法,這對彼此都好。

他們默默對視許久,天色漸漸暗下來,初秋的風起,吹落幾片葉子。恩寧舉起那支竹笛,嘗試著對他微笑,那笑容卻很苦澀。“還記得這個嗎?算起來真是上輩子的事了。我之前不記得你、不記得前世的事,卻沒忘記你曾教我的這支曲子。你看,我剛才不是吹得很好么。”她的聲音越發(fā)哽咽,雖然在微笑,淚水卻在眼眶中打轉。末了,她把笛子遞還給他,道:“我能為你跳最后一支舞嗎?”

猛然間,奕涵感到心臟一陣抽搐,他接過闊別三十年的竹笛,忍痛點了點頭。竹笛與唇接觸的瞬間,他心中涌起一種別樣的情愫,仿佛時光倒流,他又回到了少年時代。熟悉的旋律在唇、指間流淌,昔日的輕松歡快如今再聽來,卻多了抹惆悵凄婉。恩寧和著樂曲翩躚起舞,這一世她還不曾跳過舞,但是仍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并未生疏。好似沉睡了三十年,積攢全部的力量,只為等一個吹絲竹的男子,為他作一曲霓裳舞,此后便得償所愿,了無遺憾。

風越來越大,吹起她的衣擺,吹亂了她的長發(fā)。奕涵眼前一片迷離。隨著上下翻飛的落葉,她的身影也越飄越遠,漸漸消散在風中。只余清幽哀怨的笛聲,在林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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