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容歡園已經設下家宴,因著顧家的人丁本就稀少,姨娘和庶女們也坐在了主宴上。
席間顧如海與顧李氏之間互動的眼神,可羨煞了另外兩位姨娘。
而顧李氏在歡喜的同時,卻發現以往對她十分親昵的顧承坤今日卻忽然疏遠起來。
她倒沒想過是顧承歡在其中做了手腳,只當他這次離家的日子久了一點,生疏也是在所難免的。
因著一心記掛著顧如海,對顧承坤這里便沒怎么上心。
當晚,顧如海果然歇息在了倚梅園。
白日里悶熱了一整天,夜里便風起云涌,下起瓢潑大雨。
接連兩日,天氣依然沒有放晴。
轉眼便到了百花宴的這一天,雖然雨滴小了許多,但空中依然飄著小雨。
原本這兩天眾人十分期盼的百花宴,也因為天氣的緣故,不得不延期舉行。
百花宴一拖便拖了半個月之久,顧承歡臉上的桃花疹也漸漸好了起來。
汝郡王府再次送來請帖,百花宴就定在六月二十二日那天,雷打不動。
想起前世的種種,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讓顧承歡一時有些不想面對。倒不是怕了,而是她的心枯萎了,再也不能如懷春少女般,歡歡喜喜地等候著百花宴到來。
這一次她還想裝病,不成想還沒等她裝,顧李氏便開始有所行動。
近幾日顧承歡便發現荷葉總是心神不寧,每次忽然叫她,都似是受了莫大的驚嚇一般。
顧承歡暗中觀察,并不多有動作。
直到她發現,自己每次喝完治桃花疹的藥湯后,都會昏天黑地地睡上一大覺,而且還有越來越嗜睡的征兆。
顧承歡這才察覺到異常。
而她也終于后知后覺,荷葉竟然在這個時候便暗中與顧李氏有了來往!
當著她這個主子卻一如往常地裝乖賣傻。
顧承歡說不出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的是,終于有了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對付荷葉。難過的卻是自己前世竟然愚蠢地被她騙了十二年!
荷葉啊荷葉,那就別怪我太心狠手辣,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不過……一切還需從長計議,再也不能像上次那般把顧李氏想的太容易對付。
只是顧承歡卻有些搞不明白,記憶中顧李氏巴不得她可以去百花宴,好央求父親將她的女兒顧四娘也一同帶去。
怎地這一次卻是暗地里害她也不想讓她去?
想了許久,顧承歡才漸漸想清楚,顧李氏是改變策略了。
從前是因為自己事事順著她,任憑她欺騙利用。
這一次自己漸漸開始反抗,顧李氏應該是怕她控制不了她,所以才想方設法阻止。
呵呵,她原本不想去參加的,可是想著記憶里發生的那一切,顧承歡改變主意了。
既然顧四娘這么期待百花宴,那她這個做姐姐的若不幫一把,豈不是對不起她了!
沒錯,自己這次要好好“幫助”這個好妹妹!只是那之前,還有件事要去做……
六月十九日,這是顧承歡自桃花疹后,第一次出夏芙園的門。
一大早她便去老太太那里請安,父親雖然回了青陽郡,可依然有公事和應酬在身,在府中待的時間甚是少。
家中所有人便圍著顧承坤這個活寶轉。
經過上次的事,顧老太太對顧承歡的態度雖然稱不上多熱絡,但是比從前見到她就眼眶發青的感覺是要好得多了。
這日,顧府的女人們正圍坐在容歡園聊著家長里短,不知是誰帶頭,便扯到了顧老太爺身上。
顧老太太和小輩們提起顧老太爺時,眸光里帶著滿滿的崇敬與驕傲,只是說過之后便似是老了好幾歲,不停嘆著氣。
眾人都知道顧老太太這是思念老爺子了,便沒有人敢在這時說話。
中廳里甚至連茶盞碰撞在一起的聲音都沒有,包括老太太最疼寵的孫女顧二娘,也察言觀色地閉上了嘴。
卻不成想,一個清脆的聲音卻忽然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祖母……有件關于祖父的事情,三娘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伙都知道,在老太太思念顧老太爺的時候,千萬不要去觸霉頭。
況且從小便在青陽郡長大的顧承歡,哪里見過顧老太爺。
她這話一出口,中廳里更加安靜。所有人的視線,全部向她看去。
顧老太太皺著眉頭,瞥了一眼榻上已經玩累了的顧承坤,悄聲對古嬤嬤道:“把他抱到寢房,好生睡一覺,誰也不許吵了坤哥兒。”
待古嬤嬤輕手輕腳將顧承坤抱下去后,這才冷著臉對顧承歡道:“不知該不該講的事,就不要講。姑娘家就要懂得謹言慎行。”如此教訓了一句,她又道:“罷了,念你近日還算乖巧,有何事便說來聽聽吧。”
明明一聽到顧老太爺的事眼睛都發亮,卻死鴨子嘴硬,裝出這幅模樣,弄的別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顧老太爺。
顧承歡暗自撇了撇嘴,但還是裝作一副乖巧的樣子道:“前兒我做夢時,夢到了一個山羊胡須的老者,我見他與父親的模樣有幾分相似,便坐下聽他談天,誰知那老者竟然自稱是三娘的祖父!”
顧承歡沒錯過老太太那雙附在太師椅上顫抖的雙手,因此說的更加逼真,“三娘做夢時都記得自己是如何生氣!轉身便要離開,誰知那老者追著三娘跑,一邊跑還一邊說什么,他想念祖母做的萬壽羹了,還想念祖母親手搟的面條,他說沒能陪祖母最后趕一次廟會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然后那老者還說什么顧府上近日之所以災禍連連,就是他有一樣心愿未了的緣故……”
災禍連連……
可不正是嗎?先是老二無緣無故病的好幾日起不來,緊接著老三便得了桃花疹,老五一向皮實,這兩天也是病怏怏的,還有云岫,從回來便因為生意上的事愁眉不展……
顧老太太哪里知道,顧二娘是裝的,顧承歡是自己刻意弄的,至于顧五娘則完完全全是被上一次的事嚇的,而父親這一次生意是為皇室辦的,當然會棘手一些。
顧承歡便借著這個機會,為這個詭異的夢增添幾分真實度。
話未說完,顧老太太已經是嘴唇發抖,緊握著的雙手處骨節泛白,急急道:“什么心愿!”
上鉤了!
顧承歡心里暗笑,口中卻故作茫然開口道:“說是龍隱寺有位什么念嗔大師……”
顧承歡低下頭,說到這里便止住了接下來的話,顯然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哪知顧老太太的面色卻更加慘白,說話時唇角不住抖動,“你們……你們先回去吧,老三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