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剩飯，但吃起來還是挺香的。熱了個排骨，熱了剩米飯。這名副其實的排骨拌飯，成了言志明眾多煎餅果子之外的奢侈早飯。吃完了飯，自然要點上一根煙。俗話說，飯后一根煙，賽過活神仙嘛。早上起來就吃硬菜，今天肯定會有好運，言志明高興抓起了手紙，跑向廁所。

………

很奇怪的是，原本一向晚到的馬應蓉，今天，卻在言志明之后第二個來到了辦公室。她啥也沒干，一屁股坐在電腦前邊兒，左手按了開機健，右手掏出一根煙，點上，吧嗒了兩口。言志明用余光掃了她一眼，恰巧馬應蓉這時也在看著言志明。言志明急忙收回余光，好像什么事兒都沒發生一樣，看著報紙。貌似馬應蓉并沒有發現言志明的那一眼。于是迅速打開瀏覽器，進了一個聊天兒室。這么多年玩電腦上網的經驗可不是白給的，言志明斷定那是一個地方性網站的聊天室。

話說04、05年，移動網絡還沒有像現在這么發達，更別說什么微信陌陌之類的了。當時人們剛剛接觸網絡，都是靠電腦！剛剛來到網絡世界的人們，一切覺得都很新鮮。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人發現本地網站的聊天室是個很好的尋求刺激的地方。于是開始一股泡聊天室的時尚開始流行。可能是由于網絡的匿名性吧，人們在聊天室里起名字，都很放肆，也許是一種對于陌生人的另類自我展示吧，比如說，男的都是什么騎在墻上等紅杏、等你入懷、粗大男人等等吧，都很有性暗示。甚至還有直接就起名——付費約會。女的們一般起名都比較隱晦，叫什么天使媚兒、我在這里等著你，或者是什么英文名字之類的。從取名字就不難看出，往往到這里上網進聊天室聊天兒的人們，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約炮。記得當時言志明也曾經試圖在這里找一個感情慰藉，但可惜自己還是拉不下那張臉了，最多問問對方，你好，你好，人家不搭理他，也就沒法再聯系了。

這個女人，一大早就跑到單位來上網，還進聊天室聊天兒，肯定是有什么貓膩。言志明這樣想到，一大早就泡在聊天室的男人，不是一群無聊到死的混混們，就是有了錢，尋求刺激的那些土大款們。能讓這個女人如此一早，便吸引到聊天室里，哼哼，想必就不用說了。只是可憐她的老公，還以為自己的媳婦兒起早貪黑的忙工作，哪想到一早跑到單位來躲開他辦這種事。

言志明又忍不住偷瞄了馬應蓉一眼，只見她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腦屏幕，雙手十指不斷的在鍵盤的敲擊著。看那樣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鉆到屏幕里去，嘴里的哈喇子差點就滴到鍵盤上了。“你說這是個什么呀？嘿！”言志明這樣想著。隨后又想起了自己也做過類似這樣的事兒，真是有些阿Q了。俗話說，這女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馬應蓉正好40多歲，正是虎狼之年，看來她老公也是難以應付他呀，要不然能到網上來尋求安慰“尋食”嗎？

正想到這里，制片人徐英推門而入。

馬應蓉沒有想到今天制片人能來這么早，顯得有些慌張，手忙腳亂的關掉了聊天室。急忙站起來，沖著制片人打招呼。言志明心中暗自高興，料想，屏幕那邊兒正被馬應蓉聊騷的厲害的那個男人，現在才是一種什么感覺？說的正起勁兒，突然沒信兒了。就好像眼見著身前的美女把衣服脫光了，突然消失了，那股勁兒可真夠難受的。又好像下載了5個多小時的小澤全集已經完成，你脫了褲子準備欣賞的時候，卻發現里面竟然是葫蘆娃大戰蛇妖的動畫片！Tmd！

心里暗笑著，言志明拿起水壺去給制片人倒水。“徐姐，昨天累壞了吧？喝點熱水吧。”言志明說的。“好，謝謝，哎，對了，言明，我這兒有一條線索，是省教育廳給咱電視臺的。你來了也有不短的時間了，不如上手試試？”“謝謝制片人！謝謝徐姐！”言志明一個勁地點頭，隨后馬上掏出“金齡”，給徐英遞上一支并點著。這時候，言志明都覺得自己的兩個腿肚，都在哆嗦。可能是激動的，也可能是緊張的。他并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個機會，掉到了自己的手中。這tmd就是天上掉下了韭菜餡餅了，砸著我腦袋了。不，不是天上掉餡餅，肯定是我的努力有了回報。這些天的地沒白掃！終于讓我等到了。

“薇薇安那里有相關的材料，你去和她對接一下吧。如果可以的話，準備一下，明后天就去采訪吧，爭取抓著這次機會，做個漂亮的節目。”徐英眼皮抬也沒有抬一下。“前幾天你找的那幾個線索都不行，以后還是慢慢積累吧，多和老記者學。”

“好的好的，我一定抓緊時間，盡快成長起來，謝謝制片人！”言志明心中非常高興。

這時候馬應蓉也走過來，對言志明說：“要加油呀，不要辜負了制片人對你的一片希望。”不知道為什么，言志明現在聽到馬應蓉的聲音，都覺得惡心的想吐。tmd，前幾天還給老子裝蒜，現在就跑到制片人前邊兒來賣臉，這人能無恥到這種地步？！盡管心里這樣想，但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畢竟大家同事，不能因為這個就撕破了臉，何況人家當時說的是那么一滴不漏，沒有破綻。

人們都說，職場如戰場，更別提這一圈記者窩里的人了，那都是說話玩文字的祖宗啊，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語。

自從在薇薇安那里拿到了材料，言志明兩手就沒有松開過，仿佛這就是他的生命一般。原來，這是一個老師打學生的案例。事情發生在省會鄰市——明州市。被打的學生叫做富翁。沒錯，就是這個富翁的富，富翁的翁。言志明一看，心想，tmd，就沖這起的破名字也該挨揍。原來富翁是個打小就調皮搗蛋的主，可以說是學校里出名了的小霸王。也就是仗著家里有點錢，每次出事都會被家長幫著擺平，這個小霸王的膽子越來越大。到了初中，更是為所欲為。有一次，他抓了一條蛇到教室，嚇唬其他女生引發了混亂。一位路過的女老師，看到他在嚇唬女生，就趕來制止，沒想到這個富翁鬧得起性，甚至把蛇扔向女老師懷里。趕過來的班主任，看到這樣的情景，氣憤難忍踹了他一腳。富翁倒地后，胳膊摔著了。學校堅持認為，富翁鬧事兒在前是罪有應得。可是，家長認為，無論孩子多么調皮，都應該以教育為主，不應該動手。雙方各自堅持自己的觀點，當地教育局根本無法協調。經過一段時間后，學校為了平息事態吧，主動做出了讓步，說賠償醫藥費。但沒想到，這卻激發了富翁家里面的反彈。他們還提出，除了給予賠償之外，還要開除班主任，校長也必須辭職。一看，當地的教育部門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于是就拉著條幅，堵了省教育廳的門。

“我聽教育廳的人說，這富翁家里還是挺有錢的。事后找了不少人，還放出話來寧愿一分錢也不要，也必須出這口氣。我估計這孩子能做出這么出格的事兒來，跟家長的溺愛，也是有關系的。村里人都說他家是滾刀肉。”薇薇安說，“最后教育廳也沒有辦法了，只得請咱們出馬，希望幫著把事情調查清楚，也算幫他們擺脫一個麻煩吧。”

果然，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是那么好吃的，這可怎么辦？第一個節目，就遇到了這樣一個，不能左也不能右的麻煩。這個尺度可不好拿捏，一方面是教育部門，一方面是一個滾刀肉。別到最后打不著狐貍惹一身騷，那就是不值當的了。

“薇薇安姐，你做節目多，見識廣，你給我出個主意吧，我該怎么做？我現在都懵了。”言志明說。

“你呀就是各打50大板，咱們的目的主要是幫著省教育廳，擺脫這個麻煩。記者采訪了學生家長，也采訪了學校，讓他們自己說觀點去，咱不給他評判。把‘判決’留給觀眾，讓他們去看不就行了嗎？教育廳都管不了的事兒，你覺得咱能管得了嗎？”聽到薇薇安這么說言志明恍然大悟。

現在的人們都把記者當成了警察和法官。他們認為，只要記者來采訪了，政府部門都會害怕，這樣自己的事就能辦成，自己的所謂“冤”就能夠得到洗脫。有時候，記者們明明知道有些人把自己當槍使，但工作應該怎么做還得繼續干呢。于是這樣各打50大板的節目是越來越多。畢竟記者也是人，他也害怕，也得想著不能讓自己陷到里面去。

“對了，再提醒你一點，千萬別拿當事人的東西。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算他硬塞給你，你也得扔出來。這收東西可是一個學問。不是誰的東西都能要的！”言志明聽到薇薇安這樣說，心里真是熱乎乎，比那個馬應蓉強多了。

上大學的時候，老師總對言志明說，既然你們選擇了當記者，就一定要鐵肩擔道義。作為公共新聞資源的生產者，就一定要保證一顆中立的心，一顆公平的心。當然，就算冷眼看社會的時候，也要有熱心腸，有一個公道之心。可是現在，面臨著這樣的情況，顯然社會上的一些人，已經找到了，“綁架記者”、“綁架媒體”的絕招。讓記者也是騎虎難下，到最后，沒準還鬧一個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到底該怎么做，言志明心里已經有了數，對薇薇安說：“謝謝姐姐，我知道自個應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