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五年打過無數次的電話號碼，“喂？”電話那頭，杜夢璐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電流雜音，卻依然熟悉得讓人心痛。

“LX...”慕歆瑤輕聲說，“也許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后，然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聲，“我就知道你會想明白，這樣等賬本的事情解決后，我會在814號等你，記得帶上那把鑰匙。”

掛斷電話后，慕歆瑤望向窗外的城市燈火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過來杜夢璐這些年的所有若即若離，所有的欲言又止。這個曾經最親密的伙伴，或許一直都在用她的方式，守護著父親留下的最后秘密。

在落地窗站了許久之后，慕歆瑤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杜夢璐拿來的所有財務報表翻閱起來。

三小時后，總裁辦公室的燈光依然亮著，慕歆瑤將第三杯黑咖啡放在一旁，手指在兩張幾乎相同的發票上反復比對。表面上看來，這都是《夏日終章》劇組租用攝影器材的憑證，但細看之下——

“編號位數75的這張，供應商公章邊緣有重影。”她輕聲自語，將發票舉到燈下，“而且墨跡顏色偏藍...”

就在慕歆瑤正在比對兩張發票有什么不同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祁煜城的短信跳了出來：「明早十點，星熠大廈32層，帶著完整財報和答復來找我。」

慕歆瑤皺眉，她還沒來得及告訴祁煜城自己正在查賬，他怎么...

“歆瑤怎么還沒走？”陳俊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他端著茶杯，臉上掛著慣常的和善笑容，“這么晚了還在加班啊？”

慕歆瑤迅速將發票塞進文件夾里：“馬上就走了，陳叔怎么還沒回家休息呢。”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都忘了給你拿明天要給星熠的報表了。”陳俊走近，目光掃過她桌上攤開的文件，“在核對《夏日終章》的預算？”“隨便看看。”慕歆瑤合上文件夾，突然注意到陳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不見了——那是他結婚二十周年的紀念戒指，從不離手的。

陳俊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下意識將手背到身后：“歆瑤，給，這是小王準備好的報表。沒什么事的話就早點回家休息。”“辛苦陳叔叔還跑一趟。”慕歆瑤微笑，卻在陳俊轉身時瞳孔微縮——他的西裝后領處，沾著一小片金箔碎屑，那個碎屑她總感覺在哪里見過，但是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

凌晨兩點，慕歆瑤獨自一人驅車來到公司后巷的復印店。年邁的店主老張是父親的舊識，見到她來了以后，立刻打開門邀她進來。等到慕歆瑤進來之后，老張連忙將門從里面反鎖上。

“歆瑤啊，”老張從房間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這是你父親去世前一周放在我這兒的，說如果...如果他要是出了意外，就讓我轉交給你。”

紙袋里是一本她從來沒見過的黑色記事簿，扉頁寫著符號「僅供內部審計」。慕歆瑤顫抖著翻到最后幾頁——

「2023.3.12陳俊申請了800萬特別資金，用途：設備采購（詳見附件）」「審批人：慕致遠」

但是附件卻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便簽紙，上面是父親潦草的字跡：「這筆錢根本沒去買設備！陳俊他有問題，但證據在...」

字跡在此處中斷，最后幾個字拖出了長長的墨痕，像是書寫的過程中被什么事情打斷了一樣。

慕歆瑤胸口發緊，她翻開記事簿中間，一張照片滑落——她緩緩蹲下身，胸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照片上，父親和陳俊坐在真皮沙發上，暖黃的燈光將他們的表情映照得模糊不清，而對面那個只拍到半邊肩膀的男人，袖口處那枚蛇形袖扣在閃光燈下泛著冷光——蛇眼鑲嵌著兩粒細小的紅寶石，在暗處會泛出血色的光澤。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扶上自己的鎖骨，那里正戴著一條蛇形項鏈，是父親在她二十歲生日時送的禮物。當時父親還笑著對自己說：“瑤瑤，這是爸爸特意定制的護身符，蛇的眼睛會保佑我的小公主平安。”

慕歆瑤迅速拿出手機查找上個月的商業周刊，快速找到趙士康的專訪頁面——照片上的男人正在簽署文件，手腕處赫然戴著那枚蛇形袖口！

“所以那天和父親見面的......是趙士康？”她的聲音顫抖著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一切。

老張看到慕歆瑤這個樣子，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輕聲安慰道：“歆瑤啊，雖然張叔不知道你爸爸之前到底是為啥把這個文件袋放在我這兒，但是我相信你爸爸只是為了讓你遠離危險，平安健康的長大。”老張拍了拍慕歆瑤的肩膀，把門鎖打開之后嘆息一聲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慕歆瑤拿著記事簿驅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雨點開始敲打在車窗上。車緩緩行駛到地下停車場之后，在等待電梯的時候，她不斷回想起父親去世前那個雨夜打來地最后一通電話：“瑤瑤，記住，蛇只會對真正的獵人露出毒牙......”

在看到照片之后，現在終于明白，父親說的“蛇”，從來都不是一個比喻。

慕歆瑤拿出鑰匙開門走進自家公寓的時候，她抬眼看見曾經跟父親一起生活過的房子里，每一處細節都突然變得可疑起來。玄關處那副父親最愛的水墨畫里，蜿蜒的墨色枝干此刻看起來竟像一條蓄勢待發的蛇；客廳茶幾上父親常用的那套茶具，杯底印著的暗紋在燈光下分明是盤曲的蛇形。

慕歆瑤的手指緊緊攥著手里的鑰匙，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她的目光落在客廳角落的老式座鐘上——那是父親在她十歲生日時親手組裝的，鐘擺下方懸掛著一個精致的蛇形擺錘，此刻正規律地左右擺動，發出“嗒、嗒”的聲響。

“原來您一直在提醒我......”她輕聲呢喃，緩步走進父親的書房。推開門的一瞬間，灰塵在光線中飛舞，書桌上那盞蛇形臺燈依然保持著父親最后一次離開時的角度。

她顫抖著打開臺燈，蛇眼處的燈泡突然亮起，在墻面上投射出一個扭曲的影子，慕歆瑤注意這才注意到，燈座底部刻著一行小字：“當蛇開始蛻皮時，真相才會顯露。”

窗外的雨聲漸大，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在短暫的白光中，慕歆瑤看見書柜玻璃反射出的自己——蒼白的臉上，那雙與父親極為相似的眼睛里，正燃燒著從未有過的決絕。她終于明白了，父親留下的從來不是謎題，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狩獵。

而獵物，從來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