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我一隨意之舉,竟引出了這樣一番大事。”
像凡人一樣走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王真才走到了長安城。結果一進入長安城,王真就聽到了長安城下下個月初九要舉行辯法大會的消息。
都不用專門的起課,之需簡單的推演一番,王真便能知道眼前這個所謂的辯法大會,起因來自于呂天龍的托夢。
“當初師尊叫我出世揚名,如今有這么一個辯法大會,我也好湊個熱鬧。”
心中這樣想著,王真走到背人處,轉身又變了一身行裝,正是當初在洞中修煉之時所穿的青布道袍,在手中又變出一把拂塵,走向了這長安街上最大的一家客店,抬眼一看字號:鷹揚肆。
“呦,這位道長,可是來赴這辯法大會的?不過道長您來的可也是早了點,這辯法大會呀還有一個多月呢。”
王真一腳踏進店中,早有伙計迎了出來,一見王真身上的道人裝束,便熱情的讓到店中問了起來。
“呵呵,店家好一張快嘴啊,貧道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
店伙計指引著王真往店里進,嘴里還不住的說著話。
“我們陛下有令,一切來長安城說法的道長都要禮待。我們這是長安城有名的大店,住的也舒服,吃的也可口,只是不知道道長您可有什么忌口?”
王真選了一處清凈的位置,跪坐在那榻上手扶著矮幾笑道。
“貧道我在家修行,修心不修口,并無任何忌口,有什么時興的東西盡管拿來受用,貧道的肚子已經是咕咕叫了。”
說罷,王真從懷里掏出了一串五銖錢,遞到了店伙計的手中。
“誒,好嘞。”
店伙計輕輕掂了兩下,感受著五銖錢的壓手感,臉上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喜氣,似這般豪爽的客人并不多見。
沒過一會兒,店伙計身后又帶著兩個小伙計將吃食端了上來。
盡管王真說自己沒有什么忌口,但庖廚在做的時候還是有意照顧到了王真道士的身份,伙計端上來的無非是一盆烹羊肉、一豆雞肉羹、一盤菹葵菜、一盤腌肉脯、一碗梁米粥、一壺素酒而已。
一應酒飯擺到了矮幾之上,王真只是觀菜色聞菜香便不由得食指大動。
“說起來我也多年未曾受用這人間煙火了,怕是都快忘了味道,正好趕上這個機會要好好嘗嘗。”
心中想著,王真舉匙入豆擓出了一勺雞羹送進口中。久違的鮮味在口中釋放,王真的眼睛都不禁亮了幾分。
不是說仙界佳肴不美味,仙界菜肴食材奇珍味道絕美,可惜也正是因為這種味道絕美,反而失去了菜肴的真意。
食物本為活命之物,而仙人長生辟谷清心寡欲,再多的絕美之味也不過是用刻意的精致來為仙人漫長的生命聊做點綴罷了。
此刻嘗到久違的人間煙火氣,這種新鮮感叫王真胃口大開,又連連吃了幾口雞羹后王真又提箸扦起一片菹葵菜咀嚼了起來。雖是腌菜,難免有些漬味,但細細品味起來卻也有幾分的甘甜。
幾道菜肴一一嘗過,王真這才終于要動那道烹羊肉了。
筷子輕輕的壓在肉上很輕松的就壓出了個坑,將筷子提起之后那肉又倏地彈了回來。
“嚯!好肉!”
王真忍不住開口贊嘆了一聲。店伙計見他吃的香甜,索性在一旁站立侍候著,聽王真稱贊這羊肉略有幾分得意的說到。
“那是自然,誰不知我們關中的羊最為鮮美?道長您快用吧,一會兒等冷了味道可就差了。”
聽著伙計的話王真也不再遲疑,從盆中挑出一條有肥有瘦的帶骨肉,手捏著骨棒一口撕下來整片的肉進嘴。
“唔……”
王真差點就伸手捂住了嘴,生怕有一絲鮮味跑了出去。使著勁兒大嚼羊肉,咕嚕一下咽進喉嚨。抬手又為自己倒了一杯篩的澄亮的素酒,咕嘟嘟一飲而盡。王真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店伙計見王真這般,心里不禁一陣的胡亂猜測。
“這位道長穿的氣派,出手也闊綽,怎么吃相如此豪放?想來怕是山中太過艱苦了吧。”
王真心中的感慨要比這伙計更甚,他證位真仙到如今便是離金仙也只剩一步之遙,早已是清心寡欲看透凡塵,動筷之前也不過是抱著吃個新鮮的念頭,哪里會想到竟能因為這區區一餐羊肉叫自己靈臺亂了方寸?!
在這一瞬間,王真好似被點亮了一盞心燈,看著滿桌的飯食他似有所悟。
“枉我還是什么人間行走,下界二十年竟然到今日才有此悟……”
王真心海之中波瀾萬丈,臉上卻是古井無波,呆呆的坐在那里卻不見有任何的動作。最后還是那伙計喚醒了他。
“道長?道長?可是這飯菜不合口味?”
被伙計輕輕拍醒,王真恍然大悟再意識到此時身處何處。
“沒有沒有,貴處這飯菜實在可口,貧道我不由得被迷住了心竅,倒叫伙計你見笑了。”
說罷,王真煞有介事的端起了梁米粥,就著肉脯大快朵頤了起來。
看的那伙計忍不住撇嘴,心想這道長說話未免太過夸大,一鍋羊肉就能醉成這樣?山里的日子是得過的有多苦?
王真不以為忤,看著那伙計似笑非笑模棱兩可的說到。
“伙計呀,你可知道?今日你為我引路、端飯,又推了我這么一下,可是你的造化呀。”
伙計滿沒放在心上,還以為王真說的笑話,心里還想這年輕道長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怎么說話做事這么不著四六?
王真說完也不再理伙計接著埋頭大吃,待他酒足飯飽之后王真又從懷里摸出了一串五銖錢。
“伙計,貧道我也算是與你有緣,你們這店的酒飯也頗對山人的胃口,索性就住在你們店里了,這些就算是住店錢了,什么時候盡了再找我要。”
伙計差點樂出了鼻涕泡,心想還真是少見有這樣的豪客,也真是不拿錢當錢。這他倒是想對了,王真的錢本來也不是自己的,是人家封龍山神所贈。
就這樣,王真便算是在這鷹揚肆下榻了。每天都是日間外出閑游散逛,將長安民風市貌看在眼中,若是心血來潮便再品味一番人間煙火,夜間則只是在房子打坐整晚。
一個多月的時間眨眼即逝,此時節長安城內住滿了僧道修者,只為那辯法大會而來。
在長安城西苑,圈起一片方圓五里之圍場,在這圓場中央則立一九丈方臺,正應那天圓地方之意。
又有白馬小校,在初九這天的清早就銅鑼開道,告知各家欲辯法之人入西苑辯法。
一石激起千層浪,長安城中儒道釋俗凡欲辯法或好事者,皆擠進那西苑之內,要看一看這辯法。
王真就這樣跟隨著人群進入到了西苑辯法壇下,正待有人登臺講道,卻又見人群之中波開浪裂有兩隊精兵護衛一青羅傘蓋入場。原來竟是氐秦皇帝苻堅親至。
見到活生生的帝王,百姓還是很激動的,王真倒是沒什么反應,皇帝這玩意兒,真的假的好的壞的,是人不是人的他也見了不少,根本不稀罕。
可當王真眼神掃到另一個方向的時候,他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這回可是有點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