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垂云若海(十)
- 除念師雁行云
- 雁過西風
- 2059字
- 2019-03-10 00:26:00
雁行云這才明白,這里的時空并不穩定,他放慢腳步,將顧念的手握在掌中。
這是他在這世上,最后的溫暖。
顧念看了看四周的景物,覺得這里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哪里。
周圍聚集著很多人,服飾各異,如同軍陣一般,相同服飾的人站在一起,整整齊齊。
顧念伸手去拍身旁一人的肩膀,無處著力,手直接穿過了那個人的身體。
果然,他們回溯時空來到這里,卻只是旁觀者而已,并不能參與已發生過的歷史。
顧念大致數了一下,共有二十多種不同的服飾,大概是分屬不同的門派或家族。
每種服飾約有四五十人,這樣算下來便有上千人之多。
但人群中安安靜靜,沒有人發出一丁點聲音。
人群的前列站著二十幾名老者,想來便是各家各派的首領,俱是安靜異常,似乎在等待什么。
“沈兄,云門的人躲著不肯出來,我們又無法通過這里的幻域,怎么辦?”一個獐頭鼠目身材佝僂的老者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開口打破沉默。
他是晉北楊家的家主,名為楊樂林,天生矮小畸形,卻慣會見風使舵。
那位被稱為“沈兄”的人名為沈知易,是江南沈家的家主。
江南富庶,從他的服飾上便可見一斑,一身錦衣華服,頭發花白,梳得整整齊齊,小冠上綴著一塊白玉,通透無瑕。
他的五官看上去頗為柔和,慈眉善目,只是眼中偶爾閃過鷹一樣的利芒,使得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冷厲起來。
“楊兄,稍安勿躁。再等等。”沈知易似乎成竹在胸,氣定神閑的看著山道的方向。
像是在響應他的話語,山道上出現了一個年輕人。
他并不是由遠及近走下來的,而是像變戲法一般突然出現。
看見他的臉,雁行云的心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顧念感覺到他的反應,下意識的挽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又像之前那樣突然暈倒。
年輕人走到這群老者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禮:“各位門主好,事情已經辦妥,請各位隨我上山。”
“賢侄請。”沈知易似乎是這群人里最有威望的,他邁步之后其他人才跟在后面。
他們踏上山道,瞬間便消失不見。
雁行云快步跟上,這座山被幻域環繞,他是知道的,至于會不會對他們這兩個來自“未來”的人生效,他也不能確定。
跟著年輕人上了山,穿過一道高入云霄的山門,便到了云門之中。
一路行來,沒有看見一個人。
走到半山,一座巍峨雄偉的大殿出現在眼前,上書“云門”二字。
年輕人直接走了進去。
殿中似乎正在宴請賓客,菜剛入席還未動過,所有人卻已醉得東倒西歪,不省人事。
楊樂林跟進去,一見殿中情形,立刻吩咐左右:“把他們統統捆了!”
“誰敢?!”殿上主位坐著一人,須發皆白,以手支頤,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似有實質,直直刺入楊門主心里,嚇得他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云老門主……我只是開、開個玩笑……”楊樂林訕訕笑道。
“今日是老夫百歲家宴,卻不記得邀請過諸位來此。”云老門主居高臨下,掃視眾人,在場之人紛紛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沈知易倒是很坦然的看著他,用手一指年輕人:“云老先生自是不曾邀請我等,我等是應令孫弦歌賢侄之邀而來。”
云老門主巡視的目光落在云弦歌的身上:“不肖子孫,何來面目替老夫邀客?你們識相便盡數離去,免得耽誤老夫清理門戶!”
他神色自若,聲音也并不嚴厲,云弦歌卻嚇得躲在沈知易身后,不敢出來,仿佛他的目光便能將自己萬剮凌遲。
楊樂林立刻道:“我們這就走,這就走。”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云弦歌抓住他的衣襟:“楊門主,您當初可是答應替我討回公道的!”
楊樂林拂開他的手:“你這個年輕人怎生如此不識時務?你家長輩尚在,要我討什么公道?”
“我乃云門嫡子,接任門主之位理所當然,我父偏心,竟要傳位給我叔叔,此舉有違章法,你要撥亂反正,替我出頭,這些可都是你說的!”
楊樂林笑道:“在下何年何月何日何時說過這樣的話,賢侄,不可胡言。”
云弦歌憤怒的說:“只怕是看見迷藥并未起效,你才要置身事外吧!”
楊樂林沒有回答,徑自離開大殿。
“你們要留在此地看我清理門戶?”云老門主冷冷一喝,大殿中登時卷起狂風。
很顯然,再留下會被一起清理。
云門其他人雖已無再戰之力,但云老門主的威能,無人知其深淺,亦無人敢試。
敢試的人,已經在這世上徹底消失,連魂魄都不曾留下。
各大家族的人陸續散去。
待遠去的腳步聲已細不可聞,殿門合上,云老門主頹然倒在桌上。
云弦歌恐懼的眼神瞬間消失,得意洋洋的說:“我就說那迷藥明明放進酒里了,怎么可能沒用?!”
有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迷藥?被人利用還不自知?他們給你的,是朱厭之血。”
朱厭,據說是上古異獸,形如白猿,雙足踏火,其血無色無味,卻是劇毒之物。
然而朱厭在幾千年前便已消失,這樣的東西,不知從何而來。
顧念這才注意到,那些東倒西歪的賓客,臉上俱是淡色的水痕,從七竅流出,湊近去一看,已無呼吸。
“誰?!是誰在說話?!”云弦歌驚恐的喝問。
云老門主的尊座后走出來一個中年人,身著天青色云錦文武袖長衫,腰佩寶劍,容貌極為儒雅。
雁行云一見,雙手微微顫抖起來,顧念立刻便知,那個中年人就是山洞中的枯骨,也是他的父親。
云弦歌看見他,篩糠似的抖了起來:“七、七叔……既然酒里有朱厭之血,為什么你還活著?你說!是不是你跟外人勾結,害我長輩性命,好謀奪門主之位?”
他在酒中下毒,雖是被人蠱惑,卻不知悔改,還要攀誣他人,實在可恨。
中年人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