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垂云若海(九)
- 除念師雁行云
- 雁過西風
- 2041字
- 2019-03-09 00:23:00
“念姐!”顧小行看見雁行云和顧念的身影在波紋中漸漸渙散,飛過去想要抓住她,卻撲了個空。
血玉光芒頓斂,仿佛無事發生。
只是已不見雁行云和顧念的身影。
顧小行和小月牙急得大聲呼喊,卻不知他們二人仍在這山洞之中,只是時間逆行了幾百年。
顧念抓住雁行云的手臂,不住的呼喚他的名字,過了很久,雁行云才回過頭來看著她,臉上滿是血痕,低聲道:“顧念。”
他一開口,聲音嘶啞,好像喉嚨已經銹跡斑斑。
“行云,你怎么了?”顧念抬手拭去他臉上斑駁的血痕。
“你說你看到,那位夫人抄謄的時候,有個孩子在磨墨,對不對?”雁行云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顧念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那是我。那就是我啊!”雁行云仰天大喊,喊聲中透著無盡的悲凄和絕望,更多的鮮血從他的眼眶中涌出。
黃泉路引,彼岸之花,在生父頭顱上綻放的曼珠沙華,氤氳花香徹底喚醒了他的記憶。
那因時空交錯的術法而幸運遺忘的,殘酷記憶。
聲音戛然而止,然后他整個人直直的向后倒去。
顧念急忙扶住他,但雁行云看上去雖瘦,卻很沉,她根本支撐不住,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顧念手忙腳亂的托起雁行云的頭,將他抱在懷中。
她不知道雁行云為什么會說自己是那個幾百年前的孩子,但他的感覺她都能感受到,從初時的震驚,到確認后的崩潰,點點滴滴的情緒都直接涌進了她的心里。
此刻盡管昏迷不醒,心中卻仍舊是無法承受亦無處宣泄的悲傷和痛苦。
顧念感同身受,落下淚來。
“行云,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樣。但你若是太傷太痛,就這樣睡著也好。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她坐在地上,低下頭,輕輕挨著他的臉,像睡著似的一動不動。
腳步聲在身后響起,她回頭,看見一個人踉踉蹌蹌的闖了進來,直直的沖向他們。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便已毫無阻礙的穿過他們的身體,靠在山洞一角坐下。
他是鬼?!
顧念一驚,隨即看看四周。
她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洞中的血玉消失無蹤,石壁上映出星星點點的白色玉痕,而小行和小月牙也不見了。
角落那人遍體鱗傷,連臉上也有幾道交錯的血痕,傷口翻起,深可見骨,煞是可怖。
一身衣衫破碎襤褸,染上斑斑點點的鮮血,無力的靠在一旁,抬眼望天,卻被山洞阻隔了視線。
顧念這才注意到,那人竟然是她在書中余念看見過的,留下《云門秘術》和《魘鎮術》之人。
她開口喚道:“前輩!”
無人應答,只有洞中細小的回聲。
不知那人是看不見她,還是不想理會她。
此刻他的臉上是一種心如死灰的表情,眼中也渾濁不堪,仿佛一具雕像,沒有絲毫生氣。
一本書自他懷中落出,掉到地上。
他聽見聲音,眼角掃了一下,立刻彎腰撿了起來,將上面的灰拍掉,伸手翻開看了起來。
似乎想起些什么,他的臉上出現了溫柔至極的笑容,使得那些傷口看上去也不那么猙獰了。
然而書頁終于翻到最后一頁,他仿佛如夢初醒,笑容凝固在臉上,淚水卻流了下來。
“啊……”他聲竭力嘶的喊著,顧念發現他聲音有異,仔細一看,他的口中已經沒有了舌頭。
他再次翻開書,伸指在石壁上劃破,抖抖索索的寫下血字。
顧念明白,眼前的一切,是幾百年前早已發生的事情,他們二人不知何故逆轉時空來到這里,卻無法改變既定事實,僅僅只是一個旁觀者罷了。
甚至,這里的人根本看不見他們。
那人很快便寫完了,他將書合上,撕下一片沒有血污的衣襟鋪在地面,仿佛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將書放在衣襟上。
然后戀戀不舍的再看了一眼。
隨后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奇怪的手印。
仿佛是某種感應,雁行云睜開雙眼,剛好看見那個結印。
玉碎術。
湘南楚家的玉碎術。
竟是源自云門。
“不要!”雁行云撲了過去,他并不知道自己無法阻止。
只見血肉寸寸剝離,活生生的人瞬間變為骸骨,血舞漫天,染紅石壁。
一道無比澎湃強大的念注入書中。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才是真正的玉碎術,湘南楚家之學,徒有其表而已。
不知是不是受到術法的影響,空氣中又出現了水漾的波紋,顧念緊緊抓住雁行云,生怕一放手他便消失不見。
但這次消失的,卻是那具骸骨和那本書。
雁行云回過頭看著顧念,顧念將自己所見告訴了他,只是忽略了對那個人悲慘外表的形容。
“你是說,我們穿越時空,來到了幾百年前?”
親眼目睹那慘烈決絕的一幕,雁行云反而冷靜下來。
再痛也要忍。
若他真是云門遺孤,那這血海深仇,便只有他一人能報。
至于仇人是誰,目前為止至少已經知道了一個。
湘南楚家。
竊取玉碎術,并且堂而皇之把它當成自己獨門絕技的,湘南楚家。
顧念挽住他的手臂,憂心忡忡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沒事,別擔心。”雁行云拍了拍她的手背。
事到如今,他也不會允許自己有事。
顧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行云,你要是傷心,就哭一會兒吧!哭完就好了。”
“顧念,對我來說,哭是最奢侈也最無用的行為,我不需要。”雁行云冷靜得有些可怕。
他的傷心,只有仇人的鮮血可以洗滌。
顧念還要再說,雁行云已轉身向外走去。
既然機緣巧合,他回到這里,便要將事情查個清楚明白,讓那些仇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顧念急忙跟上他,勸慰的事可以等到回去之后再說,若是與他在這里失散,她定會后悔終生。
他們還未走出山洞,就像是風景日歷被人翻過一頁似的,周圍的環境突然變了。
剛才還在山洞,現在已到了山下,并且不是他們之前爬上去的招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