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魂咒
- 云展風舒
- 慢懶
- 3394字
- 2019-03-01 07:33:00
(9)
太陽只有半個身子的時候,三人才走到寧王府。
門口有輛簡樸而不失莊重的馬車。騎車的穿著灰麻衣,郁桑大老遠就注意到這是那天在祠堂外面看到的跟在寧王身后的那個人。那天在祠堂口樹多,擋著光,眼睛又全部集中在寧王身上,并未注意到這個人,現在仔細看看,也沒有那么像冰棍兒,棱角分明,眉毛粗長有些雜,看著倒有點北方漢子粗獷的意思。
從馬車上下來的自然是寧王。他還是與往常一樣,至少跟她前幾次見到的是是一樣的,冷冰冰地板著臉,暗色調的長袍寬袖,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整個人感覺比之前見到的幾次更陰郁。
郁桑上前行了禮,道了聲王爺。
寧王看了她一眼,應了聲嗯,轉身抬腳往府里走。
郁桑跟在他后面,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緊繃著頭皮。
但看著前面那個人高大的身影,心里忍不住瞎想:眼底發青,嘴唇呈現烏紫色,他堂堂一個將軍,總不會是腎虧啊,難道在戰場上受了傷?可嘴唇為什么是那樣的顏色?我應該是缺血蒼白嗎?又像是大冬天給凍著了,要不然就是中毒了?漬,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被鬼魂纏過,像他這樣的男子,陽氣盛著呢,會輕易被鬼魂纏?就算被纏住了,那也不會到現在還沒解決啊……
郁桑正沉浸在某一個問題上中苦苦糾扎著,身后撲通一聲,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將她思緒拔了出來。緊隨著芳芳“啊!”了一聲。
回頭一看,子七倒在地上,臉色蒼,那塊地上正泛著血。腹部的衣料好像被什么沾濕了,顏色比其他地方的深。
郁桑這個身體的嗅覺靈敏,他聞到了腐水味。是那種傷口長期感染,化膿冒出來的膿水。
濕暖的空氣讓這份血腥味濃重了幾分,不加以任何掩飾地席卷了這個院子。
寧王抬手一招,面色凝重。旁邊來了幾個人將子七小心的抬走。
郁桑原本在看到子七倒地的那一刻就想上前去,可身子怎么都動不了。有種不明所以的恐懼感在身體中竄動,擾得她心緒不寧,呼吸的節奏在那一瞬都亂了。
芳芳好像是輕輕喚了她一聲,她想回應來著,可嘴巴半張半開就是動不了。
她看著地上的一片血跡,整個人仿佛處于一種紅色的地界,有東西在其中浮現,最終破出。
四周是紅的,有火,好像也是紅色的。夜是黑的,黃色的符紙被血水濺上也變成紅色。
她聽到有人在喊,有人在叫,有人在哭,有人在跑,有撕咬聲,有刀劍相處得哐哐聲…………
“快走啊!啊靈!”
“啊——救我!救我!”
“走開!走開!別過來!啊——”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連累我們,你們不得好死!”
“阿靈,別進來!快走啊!”
快走!趕緊逃。
撕心裂肺的哭喊隨風成灰成鬼,某個人的心臟在跳動,氣喘吁吁。
現在所有的一切悲痛都加劇在她的身上。
每一個撕心裂肺的嚎叫,就像是刀劍刺進她的肺臟,心上仿佛有雄火燃燒,這火舌慢慢的蔓延,先一寸一寸的燒毀心機的表膜,一步步將血管里的血都慢慢燒干,江雪肉燒卷成灰,人氣海不通,氣出不來進不去,堵著七脈八方。再多一刻就要刨開皮膚。
好難受。
好像有人在叫她。
阿爹?阿娘?哥哥?
我……蘇鳳英……
在哪?什么在哪?東西在哪?
那門什么打不開?!
這火燒的人好疼好疼!
.
額頭上傳來冰涼的觸感,那涼涼的感覺。唰的一下竄進了腦海中,澆滅那場虛無的火,郁桑一下子從臆境中清醒過來。
她小喘著氣,還沒有從剛剛的景像中緩過來,倏然抬頭,一下子撞入了幽深的墨瞳中。
好像有什么突然間安靜了。
寧王的聲音厚重而不失清朗,低沉的令人安心:“無事了,不怕。”
“……嗯。”郁桑忽而愣神地望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那雙冰涼的大手離開額頭,順便將她散下來的碎發撩到了一旁。
“……”郁桑。
“現在可還能行動?”寧王對著后頭擺手,讓下人們都走開,包括芳芳。
“嗯。”郁桑隨意的往后退了一步,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這子七是我內府的侍衛,前些日子外出受傷傷了筋骨,本想著他傷好了,跟在你身旁也可以。只是沒想到他這傷不僅沒好全……”他頓了頓,看向郁桑“修習魂魄類的法術一定要注意休息,不然很容易得臆癥。”
“啊…嗯。”
“醫者還未到,你可愿意過去診斷一番。”
明明是求她幫忙,可是酥麻麻的聲音聽著感覺像是跟人告白,求婚一般。
太蘇了。
郁桑表示有些差點扛不住這斷袖王爺魅力,一雙手無處安放,僵硬地擺在兩側“這……這個子七是挺有趣兒的…但我也不確定能不能幫到他……嗯,先去看看吧。”
寧王聽到“有趣”兩個字時挑了挑眉頭,隨即又恢復了原樣“無礙,你隨我去看便是,若是不行也是他的命數。”說著便很自然地拉起郁桑的胳膊,朝里走。
郁桑是甩開也不行不甩開也不行,一時窘迫。
好在他拉的是胳膊,不是手。唉,她也就不再糾結是甩開還是不甩開了,任由著他牽到了一個侍衛住的小院中的一間屋子里。
屋子里窗戶大開通著氣,光線很好。
子七上衣已經被脫了,身上纏繞繞的都是繃帶,染浸了血。旁邊站著一個人,正拿著一個剪刀在拆繃帶,見他們進來了,就讓到了一旁。
旁邊有一個鐵盆,里面放著的是止血藥材熬制的藥水,綠汪汪的一大盆,還冒著熱氣兒。
郁桑看到那盆水,心里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她走近床榻一看,觸目驚心。
從腹部以下延長至胸口有一條刀疤,有結痂的印跡,此刻已經都裂開了,胸部那隱隱約約的能看到白骨。
傷口往外冒著膿水,味道著實是不太好聞。
郁桑陰術感應,眼睛一閉一睜,再看!
子七整個上身都隱隱竄著黑影。這黑影忽然突破皮膚往外冒,又好像扎了根似的,動不了多遠。忽而隱入皮囊中潛入五臟六腑。
再細細探看,他身上的傷口有處理的痕跡,五臟內腑也有被靈藥要溫養的跡象,但靈藥溫補一時,這黑影卻一直在搗毀它的五臟六腑,擾亂經脈內力流動,阻礙傷口的治愈。
郁桑緊蹙眉頭,這些天研讀書籍,在合著原主存留的記憶,有些東西不用去細想,便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
這是被人用下過魂咒的兵器傷了。
魂咒與咒不同,論施法者,咒,人人皆可施。魂咒,只有那些習得與魂魄有關之術的人才可施,它需要那些人去養魂,用魂力加持咒法。咒與魂咒二者都可染于魂器上或者是最普通的鐵制兵器,但傷害的力度卻完全不同。一般的咒法多是物理攻擊,而魂咒連帶著人的靈魂,身心,都備受煎熬。常見的魂咒有定魂咒,易膚魂咒,傀儡魂咒,加持魂咒等,傷害都不大,更多的傾向于生活實用,像這種兇殘的魂咒,魂力不強你根本是發不出來,而且還容易反噬,只能是由魂力高強的魂魄師施出。
這個世界習鬼魂之類術法的散修倒是不少,像那些捉鬼捉妖的道士法師一抓一大把,但專攻魂魄術的人卻不多,習魂魄數容易走火入魔,反噬爆體,煉魂力更不容易。
下魂咒的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魂魄師,這子七估計也不是普通的侍衛。
郁桑問道:“之前的醫者可有說過他中了什么?”
一旁的寧王未開口,而旁邊站著的仆從急忙說:“裂咒,醫者說他中了裂咒。”
這人不出聲,郁桑都沒注意到他,這會兒出聲了,她才發現這是剛剛駕馬車的那位。
他眼里滿滿的擔憂,情真意切,不帶絲毫假意。看的郁桑心中震撼了一下,越發越覺得使命沉重。
若是這人救不好這小伙子肯定會哭暈吧。
郁桑有點底氣不足,但依然平靜的把一個子七的情況告訴他
“他種的不是裂咒,是裂魂咒。這個估計是個品階比較高的魂魄師下的,還使了點障眼法。”
“什么……魂咒……”后面這人怔怔的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喃喃的說。
郁桑繼續講:“這上面有障眼法,醫者沒察覺到也……也不怪他。只是用錯了法子,硬生生的將咒解除,刺激了殘留的魂影,這魂影特別兇殘,還好之前用過一些靈藥跟魂影耗著,現在吊著一口氣。”
旁邊那人聽到最后一句話,猛的回頭看著郁桑:“怎么會!那,那現在怎么辦?醫者不會魂術啊!有什么法子能救他?”
看著他一臉的擔憂急切的模樣,遇上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就一口氣把話說完了:“沒,沒事兒。我給一個個抽出來就好,你去給我拿個濕木盆來,不要大的,剛剛好就行。”
這人也是擔心極了,話還沒完全聽完,就跑出去了。
站在一旁的寧王看著郁桑,溫聲道:“若是體力不支,不必勉強。待醫者來了自有解決的方法。”
“啊…哈哈”郁桑有些訕訕的:“他這情況不好耽誤,我也順便練練。”
寧王望著她,沒在說什么了。
“盆拿來了!”
未見其身,先聞其音。郁桑回頭的時候,那人才剛跨進門檻。
“木盆拿來了!”他雙手死死抓住,遞向郁桑。
寧王瞥一眼他,道:“你放在一旁就好了。”
這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把盆放在了一旁。
郁桑升到半空中的手又慢慢收回去,對這人禮貌性的微笑:“你出去等著吧,順便生一堆柴火。”
“好,我這就去。”
郁桑循著記憶中的動作與功法,將手指放在傷口之上,輕輕一抬,便抽出一絲絲黑影。再將黑影放入濕木盆中。
此番動作反復好幾次。
濕木盆屬陰性,魂影十分容易的依附在里面,慢慢的化為一攤稠膩的污漬,惡心吧啦的,散發著腐尸般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