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起了風,點著火,就沒了這紙。
- 云展風舒
- 慢懶
- 3465字
- 2019-02-13 15:21:43
(5)
郁桑猶豫了一下,看著眼前這位皮笑肉也不笑的人,自覺認栽,說:“就是半夜去廚房看見了,我想嘗嘗味,就偷偷拿了一小壇,今天才嘗的……以后不會去偷喝酒了……”
她這句話說的帶有些小孩子頑皮不懂事的意味兒,頗有些討饒撒嬌的意思。
“你可知這是什么酒?”寧宵帆問到。
“桃花酒?”喝起來有點桃花香。
寧宵帆又問:“可知釀酒的是誰?”
這郁桑還真不知道,心想這酒難道是什么名家釀的?喝起來不就是那樣嗎,沒什么特別的呀。于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不知。”
寧王并也沒有打算告訴她此酒是何人釀,而是又問她:“好喝嗎?”
好喝嗎?郁桑想這自然是不錯的。但這人揪著這酒的問題不放,她覺得這道題的答案絕對不是“好喝”或是“不好喝”。
或許是郁桑思考的時間比剛剛長,寧宵帆心情更不好了,連帶說話語氣冷上幾分:“我可曾說過,你該做好自己的本分,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你應當清楚,我王府從來容不下偷雞摸狗之人。”
郁桑也警覺的察覺到他的語氣霎那間冷了幾分,想解釋但又不知如何解釋,他說的也沒什么不對,她確實是偷拿酒喝。不等郁桑說話,寧王便又開口說,他面色清冷,眸子像針一樣投向郁桑,也針一般刺得郁桑心驚膽戰,說出的話如寒冬的湖水澆醒她:
“你在王府,有王妃該有的待遇,日常生活上所需的不會虧待,同樣的你也該做好自己的本分,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你應當清楚,王府從不養閑人,不留品行不端之人,既入我王府,以王府為主,一切都該慎言慎行。”
不論報仇與否,一切麻煩事情不得牽連王府。
郁桑心中剎那間就冷下來了,近日來的悠閑表象突然就破了。
蘇家之事本就不簡單,寧王功高蓋主,又是風口浪尖,話都說到這地步就擺明了他不會管蘇家的攤子,更不允許寧王府被扯上麻煩。
可說到底,郁桑又何曾真的想過要借助他的力量,寧宵帆本身就深陷權謀,若與他絞到一起,能不能把蘇家一案查清楚是一回事,查不清楚又陷到這權謀中就難以全身而退,這不是她想要。郁桑最終想要的就是和離書,蘇家的事,說實在話她能不管就不管。
逍遙天地,煮酒賞梅,是她現在可遇也可求的。
許多事她看的很清楚。
她端正了姿態,對寧宵帆恭敬的說:“明白的。一切以王府為主,王爺教訓的是,臣妾定會改正。”
“不會再犯?”
“不會再做偷雞摸狗之事。”
“.....還有了?”
“注意儀態。”
“還有。”寧宵帆繼續問
郁桑心中突然打了個轉,道:“半夜不會到處亂跑。”
“為何?”
這怎么還沒完沒了了。郁桑心里嘀咕。
“夜里思緒多睡不著,晚上沒什么人,安靜得很,也走得自在些。”郁桑眼中有水光,裝作柔弱的說。這事實是自己熟知了蘇鳳英的輕功后,每天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想飛檐走壁伴清風戲耍。
她想試探一下這個寧宵帆對待她的態度。
“睡不著?”寧宵帆微微皺眉問她。
郁桑的聲音還有些哽咽:“嗯,一到夜里總是會想到我父親母親……...”
這是假話,自從來這的第一天起,她腦中原主的記憶就越來模糊,很多東西都記不清,關于生活上的小事的記憶直接就沒有了,甚至蘇家慘案當晚的畫面也迷糊了。所以現在她不得不去多看些書,從書中了解這個世界,幸好文字方面沒什么差別,就是有太多陌生的名詞了。
如此說,就是想知道這眼前的人對蘇鳳英遭遇有沒有一絲憐憫。
而寧王聞言,挑眉,對于她的話很是懷疑的,他還記得兩天前老二匯報給他信息,講到某人的呼嚕聲時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用老二的說法就是:從來沒見人在親人去世之后睡得如此心安理,更從來未聽過一個女子的呼嚕打如此酣暢。
從第一次見蘇鳳英就感覺不對勁,很反常。
蘇家是名門世家,家中不可能無人教導,她生活常識少的出奇,蘇家小姐也是手滑心慈,溫潤有禮出了名,絕非空傳,而現在眼前的蘇鳳英卻與傳言大相庭徑。
他看著眼前的人,并不打算拆穿,放緩語調說:“你整日無事,白日歇足,晚上自然睡不著,免不得想。既已認錯,便要銘記,今日之事就此翻過。明日起,要是想出門就去吧,散散心也好。”
郁桑聞言心中歡喜,面上還是壓著笑意,溫順柔弱的謝道:“多謝王爺體諒。”
“嗯,一切事宜管家會替你安排。以后晚上早睡,莫要閑走。”
郁桑對他微微弓腰:“臣妾記住了。”
寧宵帆輕甩開廣袖,轉身離開。
郁桑盯著寧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這才重重呼出口氣,撿起地上的書,慢悠悠蕩回房間。
她不覺得剛剛試探出什么。相反的,覺得呆在這王府突然壓抑起來了。寧王喜怒不顯于色,難以判斷此人心性,未雨綢繆,她還是早些準備離開寧王府,離開帝都吧。
回西院的路上除了院里家仆打扮侍衛很少看見婢女,之前喜歡在西院邊講八卦的的那幾個這幾日就沒見著影兒,不然她現在肯定是窩在哪片綠從中聽墻角,而不會在這遇到寧王。
總之出門的日子畢竟提前了不少。
來日方長,萬事還是謹慎些好,心急可吃不著熱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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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府,東院。
這邊有個小池,池水初溶,反照著陽光,水面波光爍爍,時不時有咕咚聲。
除了寧王沒人能擅自進入。水氣騰出,觸光的一瞬化成霧氣,池面一派氤氳。天回暖,這氛圍確實叫人身子骨軟綿綿的,容易泛春困。
池邊上的小亭里,寧宵帆倚欄而坐,望著這水霧繚繞的池子,眼中浸透了波光。
新婚賜假十天是歷朝歷代的規矩,這已經第八天了,自從婚宴上鬧了一通,全城都在傳自己是個斷袖,這些天有幾個人來府上拜訪,各自都揣著私心,他都回絕了,想來后日上朝也不會有什么好事。
自古結姻就是發展勢力的一種方法,他這次回來也猜到王上會給他配婚,只是這婚不好配,地位高有背景的女子配給他怕他權勢長得太快,背景一般的也不好意思配給他怕折了他大將軍的面。
前些年王上逮著機會就給他亂點鴛鴦譜,邊疆亂著,他也就尋這“戰亂未平,何以安家”的理由拒了幾次。
鎮守邊疆手握兵權的大將軍,賢明遠揚的寧王,全帝都武師排名第一…………這些頭銜如今都是把雙刃劍,時刻懸首。王上沒到年關就把他從邊疆上召回,這些年邊疆安穩了不少,他回來到也不礙大事,王上傳召曰回鄉犒賞。
只是,回途中聽到一些江湖道上的傳言。他派人察探,大概是從中原地方起的,這謠言不過半月就遍布這玄靈大陸:
四眉筆重現。
在這玄靈大陸還是四分五裂的時候,這世上出了一個能者,名禹。此人有志,悲憐蒼生,為了結束這混亂的時代,尋了遠古遺物,神器四眉,藥靈晚鹿,通天牌契,猛獸智逸。他擁有四大神物實力大增,不過一年便和統四方,還天下清平。
這人加冕為這玄靈大陸的王,自冠國號“摘”,傳說在他登基當日,天色大變,天邊有流火刷過,之后四大神物在眾人眼中化了光飛散四方。
此后,關于這四大神物的故事不斷被人講起,記錄,傳閱,但終是沉浸在了時間的河,成了如今哄孩童的神話故事。
這樣一個已經沉浸了時間的故事,如今泛起了漣漪再次被人講起,不再從父母長輩溫柔的口中說起,而是出于各種江湖人口中。
無風不起浪,扇風的扇的是小風掀的是吞吐一方的大浪,不少勢力在暗中調查此情,江湖上鬧出不少動靜。他還未到達帝都,便聽說蘇家遭人報復,創辦的陰鏢局數日之間散盤,蘇家上下不論主仆慘死府邸中。回到帝都后派人查探,得知這蘇家二小姐蘇鳳英盡然沒有遇害,但坊間有人傳這二小姐受打擊太大精神狀態不好,終日恍惚。
蘇家之時發生的太巧,不得不令人生疑。
蘇家院內怨氣重,又是初春,年剛過,這事鬧的帝都里人心惶惶,最后辦了好些場法事才將這怨氣給壓下了,安撫了百姓。
蘇家祖上鎮國,在帝都也是個顯貴之族,是個香餑餑,如今日落西山,人人避之。
寧宵帆靠著欄桿輕笑一聲,想起多日前那星運史的老頭吹噓自己的兩撇胡子,在朝堂上有板有眼的說什么“近日紫云星暗淡,帝都西北方黑云擴散,吞噬這帝都的運勢啊!”。王上高高在上,也是一本正經的說:“愛卿,可知有何解法。”
玄王沉迷星運,天下皆知。
那星運史說這黑云乃怨煞之氣所成,長久不散易亂了帝都風水,壞了運勢,此大剎之氣應以大吉之氣對之,方可解。以臣所見,如今在帝都內,有承大吉之氣的人唯屬寧將軍。將軍是大善之人天下皆知,鎮守邊疆,保衛我大玄國不受外族侵犯,又值青年,是有陽剛之旺,可以此陽剛之氣壓這陰煞之氣,便可安這帝都運勢。
“那,如何壓法?”
寧宵帆耳邊響起王上這句話。
“將軍雖陽剛之氣旺,但因在邊疆殺伐也多,粘著一些煞氣。臣建議,可陰陽調和,將軍已過弱冠而未娶,此時若取一妙齡女子為妻,變承陰陽調和,方可為大吉。”星運史說
“為王上分憂,乃臣之幸事。臣如今已過弱冠之際,也確實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他當時是這么說的。
婚姻一事就如此定下。
滿朝無人異議,皆是連連道喜,真假難辨。
玄國開祖曾立下法規,本國內除了王上,任何人都是一夫一妻之制,雙方若有人逝去,或是合離才可再論嫁娶。這滿朝文武都清楚,蘇家勢力已無,大將軍取的只是一個溫善的女子。
河海清宴,不過是糊在人們眼睛上的一層薄窗戶紙。
起了風,點著火,就沒了這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