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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寄人籬下

  • 翡翠帝國
  • 蛇從革
  • 3561字
  • 2019-01-17 14:18:29

如楚河所料,岳父對自己的到來非常歡迎。陳致庸看到女婿到來,風塵仆仆,連忙安排楚河休息沐浴。騰出廂房,讓楚河安頓下來。

陳致庸在辛亥前,曾中過舉人,在湖廣總督張之洞門下當過差,后來因為官場碾壓,受了牽連,貶官回家,從此心灰意冷,只在家中操持。在當地德高望重,當地不少望族子弟,都是陳致庸的門人學生。

陳致庸是身材矮小的老頭,一身青衫,一塵不染,不茍言笑,古板守舊。楚河自小就對岳父十分敬畏。

在給楚河接風的筵席上,楚河刻意坐到下首,岳父卻招呼楚河坐到自己身邊。

翁婿酒過三巡,開始絮叨起來。

“你母親身體可好?”

“很好?!?

“我家里事多,守正過世,我去了幾日,沒有等到你回來。”陳致庸把酒杯里的酒水潑到地上,“你父親和我情同手足,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來?!?

楚河心里感慨萬分,自從家中變故之后,叔叔的刻薄無情,讓他對世事心灰意冷,可是岳父的作為,又讓他感激不已。畢竟岳父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不像叔叔那樣刻薄寡恩。

陳致庸本來是個寡言少語的人,楚河心事重重,兩人也沒有過多的話講,喝了幾杯酒。陳致庸托言身體不佳,就先退了。

楚河一人坐在酒席上,喝著悶酒,不知不覺就醉了,等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自己已經躺在廂房里。

第二日,楚河早早就起來,岳父不喜歡早上晚起。

楚河沒有讀書,而是打開包袱,拿著那塊石頭,仔細觀看。正是這塊石頭,讓自己的父親晚節不保,一生的威望毀于一旦。

楚河臨行前,母親堅持要他把這塊石頭帶在身上。

“你父親不會看錯,這一定不是尋常的石頭?!蹦赣H對楚河交代了多遍,“他死前,就抱著這半邊石頭,他一直說不出話,到死就是抱著這塊石頭。”

楚河不知道如何勸解母親,父親輸了,就是輸了。父親一定是對這塊石頭恨之入骨,到死都不能釋懷。

“你把這石頭拿給你岳父,他一定能知道這塊石頭的好處。別讓你叔叔知道。不然這塊石頭,他一定會奪過去?!?

楚河想著母親的叮囑,心里惻然,她一輩子就指望著父親,父親死后,兒子卻指望不上。

“把這個東西扔了吧?!标愔掠雇崎_廂房,看見楚河正在看著石頭發呆,“我勸過你父親,不可能一輩子都有好運氣,他得意了幾十年,最后還是敗在這個上面?!?

楚河也已經看到這塊石頭,的確是個一文不值的礫石,嘆口氣,把石頭放在桌子上。

陳致庸招呼下人,把石頭拿走。

“能不能留下。”楚河說道,“這是父親唯一留下來的?!?

“放到柴房里吧?!标愔掠箤ο氯苏f道,“當是個教訓,人生在世,光靠賭運氣,不是正途?!?

楚河想讓岳父資助自己去北平念書,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陳致庸交代了楚河要多讀讀古書,把文章做好,云云,就出去了。

楚河在陳家就此安頓下來,每日里除了讀書,也無事可做,想到自己以后的打算,心里茫然一片。自己的未婚妻子,陳家小姐,陳淑和平時就在閨房里,難得和楚河見上一次面。

好幾次在陳家宅院碰到了,兩人也說不上幾句話。兩人沒成親,陳致庸認為兩人不能常見,說出去不好聽。陳致庸是個非常注重名節的儒生。對繁文縟節非常在意。

一晃半年過去,楚河無所事事。心中有惦念母親,又想著北平的一干同學,恨自己沒有錢財,困在岳父家中,寄人籬下,郁郁寡歡。

陳致庸不是一個熱忱外向的人,除了隔幾日,來跟楚河交談幾句,問問楚河文章做的怎么樣了,也沒有過多關照。

陳家上下,雖然表面對楚河恭恭敬敬,但是私下里對楚河不太滿意。特別是一些下人,在楚河面前客氣,背過身,就不屑于顧。好幾次楚河都聽到下人在私下說他的不是,堂堂男人,寄住在未婚妻的娘家,說出去真不好聽,好在老爺心胸寬闊,仁至義盡。

這半年,楚河和陳家小姐,斷斷續續見了幾面,也說了些話,陳家小姐懼怕父親威嚴,每次寥寥數語,就告辭回房。

楚河想著北平念書的女同學,在眾人面前高談闊論,并且在私下勸說大家加入那個新生的黨派,都是女人,就因為環境不同,見識判若云泥。

楚河每日物事,不免就想起從前。自己自幼是家人寵愛,楚家上下,無一人不對自己關懷有加。特別是叔叔嬸嬸,對待自己,比對待親生兒子還親,叔叔的兒子比自己大一歲,從小兩兄弟玩耍時有了爭執,叔叔嬸嬸都是不分青紅皂白,對堂兄一頓好打。

楚河在家里無憂無慮到了十六歲,父親送他去北平求學,從此眼界大開,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而且在比自己那些大了好多歲的同學那里,聽到過很多新鮮理論,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此一帆風順,腦袋里想的都是救國救民的國家大事。

卻不料,父親去世,一切都天翻地覆,自己從一個富家子弟變成一個寄人籬下的乞食者。

這是楚河第一次徹底思考人生的殘酷。

但是楚河對殘酷的認識,還遠遠不夠。他還沒有做好接受這個殘酷人世的心理準備。所以當一切擺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的精神差一點完全崩潰。

那一天,是他寄住在岳父陳致庸第七個月的時候。

那天下午,午睡之后,楚河坐在廂房里,書也讀不進去,左右無事,不免胡思亂想,就想起了父親的那塊石頭。心里想念父親,就想去看看。

走到柴房,推門進去,卻找不到石頭。楚河在此之前來過幾次,都看見石頭放在柴房最靠里的角落,可是這次卻怎么都找不到。

正在沒道理時,柴房砍柴的下人,也是陳致庸的佃戶看見楚河站在柴房里,就問道,“楚少爺,在找東西呢?”

“石頭,”楚河訕訕說道。

“哦,你說的那個破爛玩意啊?!钡钁艋卮?,“今天來了客人,剛才老爺吩咐我把這石頭拿到他房里去了?!?

“家里來了客人嗎?”楚河問道。

陳家家大業大,門客絡繹不絕,楚河也只是隨便問問。

佃戶也不多問,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楚河也沒多想,回到廂房,飯也沒吃,草草睡下,睡到夜幕降臨。腹中饑餓,就想到廚房找點吃的。走到廚房的時候,遠遠看見廚房燒飯的大娘端了一屜酒菜向岳父臥房方向走去。

楚河心里好奇,是什么客人,這么晚了,還在岳父臥房逗留。岳父不喜晚上用餐,看來客人不一般,想起下午佃戶說老爺把石頭搬到臥房里。

楚河心里多少有點好奇。

楚河很少去岳父臥房,陳致庸好清靜,平時就住在宅院最偏僻的書房里,久而久之,書房就成了陳致庸的臥房。所以楚河半年多來,到岳父臥房不超過三次,更不提晚上去拜訪岳父。

夜色已濃,楚河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感召,冥冥中,就朝著岳父臥房走去。也許是平日里生活太無聊,也希望看看岳父這么看中的客人,到底是個什么人,當然還有那塊一文不值的石頭,岳父怎么就突然對它有了興趣。

楚河慢慢走在黑暗里,看見廚娘拿著空食屜走了回來,廚娘看見楚河和自己迎面而過,也沒有在意,或許在她眼里,楚河根本就不值她注意。

楚河慢慢走近陳致庸的臥房,透過臥房的窗欞,看見里面燈火明亮。里面人影晃動,那一定是岳父和來客在把酒言歡。

楚河好奇心更炙,想去見識一下,到底什么客人,讓岳父一改往日的習慣。

楚河走到臥房門前,正要敲門。手抬起來,卻沒有敲下去,因為,他聽見了一個聲音,非常熟悉的聲音。

“南洋的那個行家,聽說開始也拿不準這個塊石頭?!?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卻讓楚河心里疑云重重。

這句話是自己的叔叔,楚守元的聲音!

叔叔來拜訪岳父,不奇怪,一定是來看望自己在陳家的狀況,可是為什么岳父不安排他見自己呢。

“守正太自負,他這一生太過順利,這也是他自己的劫數?!背勇犚娫栏戈愔掠拐f道。

“您和家兄那是一輩子交情,家兄堪石的本領,從來沒對旁人說起過,卻對您毫不隱瞞。”

“嗯,他說他的眼睛和旁人不同,能看到翡翠的水光從巖石下透出,但是不能深,只能看到四分,他還說過,令尊能看到七分。”

“那個南洋的行家還真有本事,他在這石頭上做了點手腳,剛好是四分下有一點水色。厲害,真厲害。都能瞞過我大哥?!?

“那是守正太相信自己的眼光,太自信的人,就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守正生前,我提醒過他很多次,可惜,他從不聽我的勸告。”

“我們楚家在川西的鋪面,就托付給您打理了。以后多多指教?!?

“守正和我知己一場,你們楚家的產業,我當然會盡心盡力?!?

“我的侄子,楚河,現在還好嗎?”

“很好,他父親已經過世,我自當把他當做親生兒子對待。”

“也好,也好?!?

“守正的遺孀可好?”

“很好,好歹是我大嫂,我不敢虧待,有吃有住?!?

“恩,做人就該這樣,當然禮數上還是要遵守規矩的,她畢竟是填房?!?

“您真打算把令愛許配給楚河?”

“楚河現在還是個混淪小子,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情,該怎么讓他早點懂事,年輕人首先要爭取功名,現在他很讓我失望?!?

“那您的意思……”

“他要是再這么下去,我們陳家也容不下紈绔子弟?!?

“明白,明白。”

“可惜了楚河,我很想助他出人頭地,可惜他自己不爭氣?!?

“您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他若是有一分良心,也該知道您的苦心。”

“恩,就算是我逐他出門,他總有一天會,明白我的拳拳之心。”

“過了這么久才來拜訪您,很過意不去?!?

“守正死后,楚家上下都等著你主持大局,我當然明白?!?

“您說這石頭,到底有沒有翡翠?”

“這就是個普通石頭,南洋的那個行家,不會弄錯。這石頭沒什么價值,我留著它,也就是個教訓?!?

“南洋人退還的一萬大洋,我過幾日,把銀票給您拿來?!?

“不急,放在你那里,就當是我入的股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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