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公孫淺的死訊，拓跋澤煜冷笑，卻禁不住胸口一陣翻騰。

他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幾乎身體所有的本能都牽扯在了一處。他的心肝脾腎肺沒有一處不痛，似是決絕散的藥效發揮到了極致。

“來，來人……”最后一個音還沒有發出，他的身體已經哀哀的倒了下去。

決絕散，以命為引。公孫家，乃前朝百年望族，族人擅長用毒。是以拓跋程昱立朝后，公孫家仍然屹立不倒。

拓跋澤玉殺公孫家滿族，公孫淺以命種下決絕散之毒。決絕散，公孫家排名榜首，也是天下排名榜首的奇毒。

下毒者必以身為蠱，先中決絕散，將決絕散養育成熟之后，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淚，都可謂決絕散之毒。

中毒者防不勝防，金針銀器可以檢驗天下之毒，但如何能防決絕散。偶爾落在你掌心的那一滴淚水，受傷時濺落在眉梢眼角的一絲血沫，都能是決絕散的最好契機。

公孫家從不用此毒，只因為此毒兩敗俱傷。下毒者為肉蠱，必定中了決絕散，而中毒者身中決絕散，也絕對沒有茍活的道理。

拓跋澤玉已然不好，他明明這樣恨公孫淺。她是公孫家的女兒，在公孫家哄然倒坍后，原本用來當擺設的她已然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可拓跋澤玉沒有殺她，只因為她抱著將將周歲的孩子，哭著求他饒恕自己。拓跋澤玉心有不忍，伸手抱過孩子的時候，掌心濺落了她的一滴淚。

“陛下，淺貴人的葬禮？”

“用白綾，不，就用最卑賤、破舊的草席裹了，丟進冷巷。今后誰也不許在我面前提起她！她生的是個孽種，貶斥昆州，永世不得返京！”

拓跋澤玉咬牙切齒，他覺得自己似乎丟棄了些什么，又或者忘記了些什么，可他都已不記得了。

決絕散影響了他的心智，他感到茫然而絕望。

只是公孫淺，他只要想起、記起，就覺得心頭大痛。一定是恨極了她！

可他又不想恨，不知道為什么而恨，所以，他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去恨她。

可就算是恨她，也不能牽扯那個無辜的孩子。

無辜？真的是無辜嗎？她的孩子，會不會和她一樣讓人憎恨？

冷巷，三月春盈，風還有些冷。

李平生命人放下尸首，放下果盤和蠟燭，對著冷冰冰的尸體輕聲道：“淺貴人，死有時候才是解脫，希望您下輩子不再是公孫家的女兒。陛下，也不要再是陛下。”

這本是大逆不道的話，可李平生卻覺得，年紀越大，心腸越發軟了。斯人已去，再也沒什么能夠追究和惦念的了。

只是，他搞不懂，這公孫淺也不是禍國殃民的主兒，曾經也是和拓跋澤玉相愛過的人，怎么會下得了如此狠手？

就算是為了公孫家，她也不該做到這個地步啊！

若是她沒對拓跋澤玉下這決絕散，她能否活著？又或者，會不會不是死的這般慘，讓拓跋澤玉都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