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

訓練19
公輸

《墨子》

公輸盤（bān）①為楚造云梯②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于魯，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yǐng）③，見公輸盤。

公輸盤曰：“夫子何命焉為？”

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者，愿借子殺之。”

公輸盤不說。

子墨子曰：“請獻十金④。”

公輸盤曰：“吾義固不殺人。”

子墨子起，再拜，曰：“請說之。吾從北方聞子為梯，將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荊國⑤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殺所不足而爭所有余，不可謂智。宋無罪而攻之，不可謂仁。知而不爭，不可謂忠。爭而不得，不可謂強。義不殺少而殺眾，不可謂知類⑥。”

公輸盤服。

子墨子曰：“然胡⑦不已乎？”

公輸盤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

子墨子曰：“胡不見（xiàn）我于王？”

公輸盤曰：“諾。”

子墨子見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軒，鄰有敝輿（yú）⑧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短褐⑨而欲竊之；舍其粱肉⑩，鄰有糠糟而欲竊之——此為何若人？”

王曰：“必為有竊疾矣。”

子墨子曰：“荊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猶文軒之與敝輿也。荊有云夢?，犀（xī）兕（sì）?麋鹿滿之，江漢之魚鱉黿（yuán）鼉（tuó）?為天下富，宋所謂無雉（zhì）兔鮒（fù）魚?者也，此猶粱肉之與糠糟也。荊有長松文梓（zǐ）?楩（pián）?楠豫章，宋無長（zhàng）木，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臣以王吏之攻宋也，為與此同類。”

王曰：“善哉。雖然，公輸盤為（wèi）我為（wéi）云梯，必取宋。”

于是見公輸盤。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yù）?有余。

公輸盤詘（qū），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

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

楚王問其故。

子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雖殺臣，不能絕也。”

楚王曰：“善哉。吾請無攻宋矣。”

一、注釋

①公輸盤：魯國人，姓公輸，名盤，也寫做“公輸班”或“公輸般”。民間稱他為“魯班”，是古代有名的巧匠，善于制造奇巧的器械。

②云梯：古代戰爭中攻城時用來登城的器械。

③郢：春秋戰國時楚國國都，在現在湖北江陵。

④金：古代計算貨幣的單位，先秦時以黃金二十兩為一鎰，一鎰稱一金。

⑤荊國：楚國的別稱。

⑥知類：明白事理。

⑦胡：為什么。

⑧敝輿：破車。

⑨褐：粗布衣服。

⑩粱肉：指好飯好菜。

?云夢：楚國的大澤，跨長江南北，包括現在的洞庭湖和洪湖、白鷺湖等湖沼。

?犀兕：犀，雄性的犀牛；兕，雌性的犀牛。

?黿鼉：黿，鱉一樣的動物，比鱉大。鼉，鱷魚。

?鮒魚：像鯽魚一樣的小魚。

?文梓：梓樹，紋理細密。

?楩：黃楩木。

?圉：通“御”，抵擋。

?禽滑厘：人名，戰國時代魏國人。

二、譯文

公輸盤為楚國設計攻城時的云梯，做成后，要用來攻打宋國。夫子墨翟聽到這個消息后，就從魯國動身，走了十天十夜，到達楚國都城郢，去見公輸盤。

公輸盤說：“先生對我有什么指教呢？”

墨翟說：“北方有人欺負我，我想借助您的力量殺掉他。”

公輸盤不高興。

墨翟說：“請（允許我）奉送您十金。”

公輸盤說：“我奉行道義，從來不殺人。”

墨翟站起來，向公輸盤拜了兩拜，說：“請（允許我）解說這件事。我在北方聽到您造云梯，將要用（它）來進攻宋國。請問宋國有什么罪？楚國有的是土地，但沒有足夠的人民，發動戰爭犧牲百姓的生命去爭奪多余的土地，不可以說這是明智。宋國沒有罪過卻進攻它，不可以說這是仁愛。懂得這個道理卻不（據理）力爭，不可以說這是盡忠。力爭了卻沒有結果，不可以說這是有能力。自己說講道義不肯殺死一個人，卻要去殺眾多的人，不能說是明白道理。”

公輸盤被說服了。

墨翟說：“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停止攻宋呢？”

公輸盤說：“不行，我已經把造云梯的事告訴過楚王了。”

墨翟說：“為什么不向楚王引見我呢？”

公輸盤說：“好吧。”

墨翟見到楚王，說：“現在這里有一個人，扔掉他的彩飾的轎車，卻想去偷鄰居的一輛破車；丟棄他的錦繡衣服不穿，卻想去偷鄰居的粗布短襖；放著好飯好萊不吃，卻想去偷吃鄰居的粗劣食物。大王認為這是什么樣的人？”

楚王說：“這個人一定是患有偷盜的疾病了。”

墨翟說：“楚國的土地，方圓五千里，宋國的土地，方圓五百里，這就像有紋彩的轎車同破車相比。楚國有云夢澤在那里充滿了犀、兕、麋、鹿，長江、漢水的魚、鱉、黿、鼉（等）多得天下無比，宋國呢，就像大家所說的沒有野雞、兔子、鯽魚（的）地方。這就像好飯好萊同粗劣食物相比。楚國有高大的松樹、梓樹、黃楩木、楠木、樟樹，宋國連高大的樹木都沒有，這就好像錦繡衣裳同粗布短襖相比。我認為大王您進攻宋國，是同這個患偷盜病的人的行為一樣。”

楚王說：“你說得對啊！雖然如此，公輸盤已經替我造了云梯，我一定要進攻宋國。”

于是（楚王）召見公輸盤。墨翟解下衣帶（在地上圍個圈兒）作為城墻，用木片當守城的器械。公輸盤一連多次機靈地使用了攻域方法，墨翟一次又一次挫敗了他。公輸盤攻城的器械都用盡了，墨翟守城的辦法卻還綽綽有余。公輸盤被折服，但他還是說：“我知道用什么方法對付您了。我不說。”

墨翟也說：“我知道您用什么方法來對付我，我也不說。”

楚王問這是怎么回事。

墨翟說：“公輸先生的意思，不過是想殺掉我。殺掉我，宋國沒有誰能夠防守，就可以破城而入了。但是我的學生禽滑厘等三百人，早已拿著我造的守城器械，在宋國城墻上等著了。即使殺掉我，也不能殺盡宋國的守御者啊。”

楚王（于是）說：“好吧！我（就）不進攻宋國了。”

三、作品簡介

墨子（約前476一前390），名翟（dí），相傳為戰國時期宋國人，后長期住在魯國是墨家的創始人。他的主張大致可分為10項：尚賢、尚同、兼愛、非攻、節用、節葬、天志、明鬼、非樂、非命。反映了小生產者反對兼并戰爭，要求改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的愿望。墨子的學說在當時影響很大，與儒家并稱為“顯學”。但墨子在許多問題上同儒家相對立，所以遭到孟子強烈反對。

本文選自《墨子·公輸》。《墨子》是我國戰國時期墨家學派的著作總集。《漢書·藝丈志》記載，《墨子》原有71篇，而流傳至今的僅15卷53篇，遺失18篇。《墨子》一書現在一般認為是墨子的弟子及其再傳弟子記述墨子言行的輯錄。

《公輸》記載了墨子以自己的努力，勸止了一次楚國攻打宋國的戰爭。墨子生于戰國初期，在這諸侯紛爭之世，各國之間的戰爭殆無虛日。正因為如此，墨子從小生產者的利益出發，把“非攻”（即反對諸侯之間的不義之戰）作為自己的政治主張之一，而且全力以赴地去宣傳和推行。《公輸》中記載的，正是墨子體現這一主張的一次重大行動。

四、閱讀訓練

1．給下列加點字注音。

（1）敝輿（　）

（2）侮臣者（　）

（3）以牒為械（　）

（4）公輸盤詘（　）

2．下列句子中加點詞語解釋不正確的一項是（　）

A 夫子何命焉為 釋義：（有）什么見教呢

B 胡不見我于王 釋義：拜見

C 義不殺少而殺眾，不可謂知類 釋義：明白事理

D 于是見公輸盤 釋義：召見

3．下列句中加點字詞不屬于古今異義的一項是（　）

A 舍其文軒

B 公輸盤不說

C 請獻十金

D 吾知所以距子矣

4．下列句子屬于倒裝的一項是（　）

A 此為何若人？

B 胡不見我于王？

C 吾既已言之王矣。

D 宋何罪之有？

5．墨子從哪幾個方面駁斥了公輸盤的“吾義固不殺人”？請用原文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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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墨子的言行反映出他的什么特點？請寫出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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