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已經可以預見她進去之后該是多么震驚了,畢竟那里面放著的可是殿下足足畫了六年的……
納蘭邪羽也確實萬萬沒有想到太子府會有這樣一間暗室的存在。
畫,幾乎占據了整個暗室,而這些畫上所畫的永遠都只有那一個女子。
想他十三歲的時候才剛剛恢復了前世記憶,該是多么
雖然他之前冰冷如神,可是位居太子父母恩愛兄弟和睦,眉眼之間還是能看出來少年人的天真與陽光。
可是在那之后只怕唯有滿身的傷痛與悔恨。
她閉上眼睛,只覺這顆心被針狠狠地扎著,雖然傷口細小卻扎的很深很痛。
那一時之間竟像是得了前世的記憶,恨也有之、傷也有之。
何為情深,誰為情種?
這滿屋子的畫串連起來竟是告訴了她他們的曾經:
這一張,她一身紫衣與他初見于魔族王宮之中,還是青澀的面孔上滿是張揚的笑意,而他依舊是冰的像塊冰與她橫眉冷對。
這一張,她與他皆是喜慶的婚服,那雙暗紫色的眼睛抬起之時倒映著的是他的龍資鳳骨。
然后她描眉涂脂、舉劍起舞、溫酒煮茶、處理朝政、焚香彈琴……每一張或青澀稚嫩、或畫技漸進、或已到爐火純青。
直至她取下那張,她手執隨云劍,身染鮮血,眼里滿是悲涼,集結靈力一心赴死……
這張畫他的畫技已經出神入化,可是,她能看到他起筆的顫抖、運筆的悔恨,到了收筆之時他必是及其憤怒的甩開墨來,讓這幅畫毀了大半。
這些,有的極盡哀思、有的兩情繾綣……
萬般的情感都匯聚在一起。直到,她眼底聚起水光死死的抱住那些畫,以便讓自己再有勇氣看下去:
她是記得的,她與公輸大師比試之時見到的那個冷面臺子,而自己在他眼中就是這般波瀾不驚嗎?
之后,他與她再會易寶閣,她是一身白衣長衫;她與他在麒麟山莊、在元宵燈會的長街上、在盛島……
每一次相會她都清清楚楚的記得,他更是一筆一筆的畫了出來!
她忽然就記起來,那次的靈閣之內她看到的那副畫像,那行清秀俊逸的小字——尋百世不改,尋千年不滅,吾一定會找到你!
他的落款是——夫獨孤朔。
夫君,原來是這樣的,原來你我早已是——夫妻。
“這些東西我最不希望你看到的,想不到你竟然找到了?!豹毠滤返穆曇魪乃砗髠鬟^來,帶著安心的味道。
她將最后的畫整理好,又親自一疊一疊地放在書架上悉心安放好,哭著笑了:“為什么不讓我看?”
“也不是不讓,這些畫畫的時候我一直在抉擇?!豹毠滤纷叩綍芘詫⑹址旁谀切┖裰氐漠嬌稀?
“抉擇?”她不解。
“你與沐傾決早就有了竹馬之情,若是他日他重新歸來你便可安穩一生,一嘗前世夙愿??墒恰?
他苦笑著握緊了那些畫,似是要將什么東西緊緊抓住:“可是,我又怎么會甘心,我就這樣權衡了六年、抉擇了六年。直到看見你在準備對秦念的最后一擊的時候,我想我該出現了!”
他墨玉般的眼睛亮了,遠山丹青的眉也舒展開來:“我與帝溟天不存在退讓,他不會,我更不該會!”
得之就一生安心、欣喜,不得便是成魔執念永存。
這,就是情愛之爭。
“那現在呢?你還認為我對帝溟天存著情意?”她倔強的仰起頭問。
他笑了笑將她攬在懷中:“只我一人?!?
有些事情說與不說,在他們之間已沒有那么重要了。他已經知道就夠了。
而她心里也只剩下了滿心安然,這些事情連番下來她早就累了,索性還有這一處安然。
“哎呀!”青水狠狠地出了口氣,拿起茶水仰頭就喝,拍了拍胸口:“還好平安過去了,剛看到太子殿下趕過來可是嚇死我了?!?
沈炎撇了她一眼:“你膽子到大的很,敢帶著主母進那間暗室!”
那間暗室藏了他一切的糾結與怯懦,這些東西恰恰是他最不想她知道的。
“說你不懂,你還真是半分也不肯懂了?!鼻嗨靡獾負P眉:“這些畫殿下自然不愿和娘娘分享,但是做屬下的就必須將這些透露給娘娘,一個女人希望的就是的一份真心,無論她是溫婉如水還是剛烈如火,是少主還是其他身份。”
青水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稱呼納蘭邪羽為娘娘的好,主母與殿下也太不相配了。
沈炎若有所思,想主子與帝溟天何嘗又不是要主母的一顆真心。
“他們之間我看著也為難,什么事兒都藏在心里,誰都不說出來都是一樣彼此猜忌又有什么用?不如都說開了,不是很好嘛?”青水攤了攤手。
“你不知道,他與主母之間隔的事又何止今生。”她怎么會知道,他們之間何止家仇國恨那么簡單,那時主母早就已經對主子死心了。
“有前世又怎么樣?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若是因為前世的事抱憾終身,就是因小失大?!鼻嗨闪怂谎郏骸霸僬f前世今生都相遇就是有緣,計較那么多做什么。”
“你這個手下倒是見解獨到,說話也是一陣見血!”納蘭邪羽扶著獨孤朔走出來,笑意盈盈的看著侃侃而談的青水。
青水驚得直接從凳子上跌下來,揉了揉屁股,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太子殿下、娘娘?!?
“其實看到你畫的那些畫像我有那么竟是感同身受一般能記起一些片段,我在那一刻拼了命的想要記起來,比任何時候都想記起來。可是這時候聽這丫頭的這一番話,我竟然覺得那些事情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獨孤朔聽到她能記起一些片段有些欣喜,但青水的那些話對他觸動更大:若是他早早將那些未雨綢繆的事情說出來,是不是他們之間就不會因為誤會而相隔千年?
“這些事情,我寧愿你不會記起來。”
青水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娘娘,不是青水看的透徹,而是當局者迷。這些話殿下和娘娘必然是知道的更多,甚至出口成章,可是放在自己身上總是一葉障目?!?
“哎呀呀,瞧瞧這張嘴,你不如把這丫頭給了我吧!”納蘭邪羽笑瞇瞇地對著獨孤朔道。
“你喜歡就給你了?!豹毠滤纷匀皇且豢诖饝?
青水連忙擺手,笑的尷尬:“別了別了,哥哥在殿下這里,我就一定會在這里的。再說太子妃嫁過來了不也是青水的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