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常回到地府的時候，劉安已經(jīng)在書房恭候多時了。他頭發(fā)隨便地束著，衣服好像幾天沒換的樣子，揉得皺巴巴的，臉上卻帶著興奮的表情，指著屋內(nèi)一人高的一大摞書卷對吳常道：“司命大人，您這兩天不在，我從斜月三星洞回來之后，把能找到的所有關(guān)于冥海的書籍都翻了一遍，但凡是提到過一星半點的，都在這里了。”

他一面手舞足蹈地說著，一面覺得自己的袍袖被拽了拽，低頭一看，卻是九兒用爪子拉著他袍袖的邊角，拼命朝他使眼色。

劉安從書卷中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吳常背后跟著一個一臉無奈的年輕人，長著一副西域混血的面孔，急忙住了嘴。

書房里，九兒看著劉安，劉安看著申公豹，申公豹狐疑地盯著九兒，氣氛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吳常對劉安的大嘴巴也很無奈，好在冥海一事申公豹本來就是當事人之一，因此也不算泄露了什么機密。不過照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得給自己惹麻煩，總得想個法子治治他的毛病才好……

“劉安，九兒。”吳常點了點一人一狐，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然后又指了指年輕人道：“申公豹，我把他從北海眼帶出來，幫我查些事情。這件事情，只需要我們四個人知道便是了。”吳常講話的時候，特地盯著劉安，劉安忙不迭點頭，恨不得長出兩張嘴來辯白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你先說說查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吳常坐下來，對劉安道。

劉安看了看九兒，又看了看申公豹，最后看看吳常，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說。

“沒關(guān)系，接下來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們一起去做。申公豹小時候去過冥海之下，也許能夠幫得上忙。”吳常簡單地說道，示意劉安可以說下去。

劉安點點頭，松了口氣道，隨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申公豹的眼神也變得興奮起來：“我在一本無名的古籍上查到，上古有一位靈，是從冥海之中誕生的；又說冥海不是不能涉足的地方，而是那位靈在冥海之下設下了詛咒，才導致冥海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有一位靈是在冥海中誕生的？”吳常皺皺眉頭，在司命的記憶中，天地之間的靈彼此都有神交，但靈到底是從哪里誕生的，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只知道是與天地一同誕生的。

“哪一位靈會在冥海設下詛咒，又是為什么呢？”吳常搖搖頭，想不到一個可能的名字。

不過古籍本來有可能完全都是杜撰而非記載，所以也沒必要全都相信。吳常在心底記下此事，但也沒有太過當真。

申公豹聽了劉安的話，從鼻子里嗤了一聲道：“你查的是什么書，怎么都是些無稽之談。”

劉安不服氣地反駁道：“我沒說這就是真相，畢竟盡信書不如無書；但是書中既然有所記載，必然有這樣記載的原因，只要剝繭抽絲、尋根溯源，總能找到一絲線索。”

吳常聽出申公豹話里有話，便止住劉安，對申公豹道：“你有什么想法？”

申公豹皺眉道：“司命大人，我既然跟您出來了，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便直說了吧。我當時和父親說起冥海之下的雕像的時候，父親的神情不像是生氣，而像是有些慌亂，甚至有些……恐懼……”

吳常用眼神阻止了劉安想要開口詢問“你父親是誰”的意圖，避免打擾申公豹的推測。

“正因如此，我當時并不相信父親說那些都是我夢里想象出來的。”申公豹非常確定地道，“晚上的時候，我被屋外亮著的夜明珠照得睡不著，就光著腳去找父親，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父親已經(jīng)走了，倒是四海龍王聚在一起悄悄商議著什么。我躲在墻角聽不清楚，只模模糊糊聽到了’小心’、’冥海之下的異變’、’封神’這些話，東海龍王似乎要去找誰幫忙，被北海龍王制止了，說我父親已經(jīng)去找女媧商議了。我怕呆的太久被巡邏的蝦兵蟹將看見，到時候少不了又要挨父親一頓訓斥，所以就又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一直覺得父親知道冥海之下到底有什么，或許女媧娘娘也知道，但是封神之后，他們就都毫無消息了。”申公豹有些沮喪地說道，“但是我親自到過冥海之下，那個地方除了金色的海藻之外，沒有一絲一毫有生命的跡象，根本不可能是靈誕生的地方。要知道，上古之靈誕生的地方，都是氤氳匯聚著巨大的天地靈氣，即使邪靈誕生之地也不例外，而冥海之下根本不符合這種情況。”

劉安聽得目瞪口呆，他不過是個人間的修士，生前還沒得道成仙，死后莫名其妙封了個小神，申公豹所說的內(nèi)容，有一大半都是他聞所未聞的，更別說增補或駁斥了。

倒是九兒點點頭道：“申公豹有一點說得沒錯，但凡是天地之靈誕生的地方，都會自然匯聚著濃郁的靈氣，冥海之下不太可能是誕生過先天之靈的地方。”

吳常想了想道：“倘若這個靈已經(jīng)死了呢？”

吳常講得十分自然，其他三個人卻被吳常的話嚇了一大跳。雖然上古的神靈之戰(zhàn)中，確實有惡靈被殺死，但伏羲也隨之突然消失，這種過于詭異的情況導致善惡兩方的靈都不敢輕舉妄動。這件事情太過重大，因此被隱匿了起來，除了幾位上古之靈之外，沒有人會認為“靈”也是會死的。

“司...司命大人，這似乎不…不太可能……”劉安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道，“而且據(jù)古書上記載，先天之靈誕生之地的靈氣匯聚，與這位靈本身無關(guān)，因此即使這位靈……”他想了半天也沒敢說出“死了”這個詞，只得含糊帶了過去，“此地的靈氣也并不會因此消失。”

申公豹不關(guān)心劉安說的內(nèi)容，他狐疑地看著九兒的身形，拿不定主意這只司命大人身邊跟隨的九尾狐是否是自己認識的。

不過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并沒有認識過一只叫九兒的九尾狐？申公豹搖搖頭，覺得自己可能只是認錯了。

“對了，你剛剛說你偷聽到四海龍王的談話，他們提到了冥海之下的異變？”吳常想起申公豹之前說的話，又問道。

“是的，他們說了好幾遍，所以被我聽到了，不過對于這個說法，四海龍王似乎彼此之間意見不太統(tǒng)一。”申公豹坦誠地道，“我并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本來想等父親回來問問他，但是……”

吳常知道龍神在去同女媧商量封神之事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過，現(xiàn)在天上地下沒有誰知道這兩位上古之靈中的尊者到底去了哪里。

有傳言說龍神為女媧所托，去尋找伏羲消失的線索；也有傳聞說，女媧和龍神去尋找破解占卜中末世的方法，至今未歸。但是真實情況是什么，沒有熱能說得清楚。

伏羲消失了，女媧和龍神去向不明，司命為了尋找破解之道，將魂魄投向虛空......吳常的心中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上古的靈似乎感應到了某種即將到來的危機......

“對了，這本書里面提到過冥海和異變……”劉安興奮地從書堆中舉起一卷松松散散的竹簡，念到：“冥海之下，有浮屠宮，有水月鏡花，異變之始也，則八卦歸四象，四象歸兩儀，兩儀復歸混沌……”劉安念著念著，覺得不太對，“不是啊，這書好像寫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