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天庭到處流傳著玉帝派太白金星招安來的那只妖猴的“故事”。

“……那妖猴穿著敖廣的紫金鎖子甲，頭上戴著紫金冠，看上去倒好耍子！”一個頭戴琉璃釵侍女笑嘻嘻地對旁邊的朋友道，“我和你們說，他還有一條猴尾巴，一彎腰，尾巴就翹起來啦！”

“哎呀，這妖猴都沒有修成人形嗎？”旁邊青色衣服的侍女有些嫌棄地掩住口鼻，“你可別告訴我，他身上還有些猴騷氣。”

“那我可不知道了！”戴著琉璃釵的侍女笑著拿手上的扇子敲了她一下，“我不過是跟著娘娘在屏風后面遠遠看了一下，哪能靠那么近，豈不污了衣裳？”

“琉璃姐，那猴子的屁股是不是紅色的呀？”旁邊一個年紀小些的侍女嘻嘻笑著問道。

“哎呀，越發問出好的來了！”那個叫琉璃的仙子笑著罵道，然后神秘兮兮地點點頭，眾仙女便發出一陣哄笑聲。

“還有還有，那妖猴全不知些禮數，”琉璃皺起鼻子道，“玉帝召見，他不但不跪下磕頭朝拜，倒向上唱個’喏’便完事兒了；問他何年得道，師從何方，通共說不清楚。”

“琉璃，芍藥，你們在哪里嘰嘰喳喳鬧些什么？”廊下走來一個年紀稍大、面容沉靜的姑娘，頭戴流珠累絲金鳳釵，月白長裙，那些小仙女們見她走來，都低下頭行禮道：“青鳳姐姐。”

“娘娘在后花園，喚你去呢。”青鳳對琉璃道，小聲道，“快去吧，別在這兒只胡鬧。”

琉璃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小跑著去了。

……

“……東海之外有大壑，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其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吳常看著眼前一卷卷劉安拿來的關于冥海的宗冊，抬起手揉了揉額角。

劉安果然是文書整理的好手，吳常不過對他說留神找找關于冥海的書籍資料，不過半日，他的桌上便壘上了各種各樣的古籍，有些還是篆體書寫的，吳常雖然已經融合了司命的記憶，但分辨那些手抄的、偶爾還有疏漏的古籍，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些資料中，又大部分都是相互附會的神話傳說，或者是語焉不詳的猜測，吳常看著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宗卷，頓時開始懷念起電腦與互聯網來。

“咚咚咚。”

吳常聽見敲門聲，知道又是劉安送來新的資料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無奈的神情道：“進來。”

劉安推開門，將手上抱著的幾卷古籍放下，又神秘兮兮地關上門，對吳常道：“司命大人，我剛剛聽幾個小鬼在議論，說上次那個大鬧冥府又被送回去了的孫悟空，這次被玉皇大帝派太白金星召上了天庭呢！”

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天庭地獄，八卦消息都是傳播得最快的......吳常毫不意外地想，盡管孫悟空沒有在地府鬧出什么太大的風波，但是以東海龍王敖廣的小氣性格，多半是要去玉皇大帝面前哭訴一番的。

“希望玉帝沒有安排孫悟空去喂馬。”吳常心中有些惡趣味地想道。

“據說，玉皇大帝安排孫悟空去管蟠桃園。”劉安搖搖頭，一副想不通的樣子，“奇了怪了，讓猴子去管果園，天上地下，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過。”

吳常聽了，差點一口茶水噴在古籍上——難道說跳過了弼馬溫這個職位，孫悟空直接管起了蟠桃園？

而金蟬子已經被安排轉世投胎？

吳常皺起了眉頭，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要依賴《西游記》的劇情，這不過是一個來自司命殘魂記憶的推測的投射，誰知道在傳播的過程中是否有所夸大或者縮減。

事實上，一切進展得都比吳常預想得快很多。

不過......吳常似乎抓到了什么，對劉安道：“等等，你剛才說什么？”

劉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沒……沒什么，我不該質疑玉帝大人的安排。”

“我沒有責怪你。”吳常撫額，無奈地道，“我是問你剛才在嘀咕什么，我沒聽清。”

劉安撓撓頭道：“我是說，沒見過安排猴子管果園的，這不是找事兒嘛！不過也許玉帝大人有自己的安排……”

“找事兒？”吳常在心里回味道：“誰都知道不應該安排猴子去看管果園，這基本上是個常識問題，整個天庭，滿朝文武，難道都是傻子？還是說……”

他們的目的，本身就在于找事兒？

蟠桃樹果實的珍貴程度，幾乎可以和人參果相媲美；而且每次蟠桃成熟的時候，王母娘娘都會宴請四方神仙，大擺蟠桃宴。

也就是說，蟠桃園的果子一旦被偷吃，整個天界都會知道這件事情，想瞞都瞞不住，這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罪名。

而對于孫悟空來說，看見桃子就想吃，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天性。整個天庭上任何一個職位，都比看管蟠桃園要合適的多。

事若反常必有妖，這是偵查的第一項原則，吳常皺了皺眉頭。

弄不清事情的發展之前，還是不易輕舉妄動……吳常嘆口氣，寫下一張字條，對劉安道：“你把這個送到斜月三星洞，就說是司命拍你送去的，有要緊事，立等回復再來。”

劉安早煩透了總待在地府中，巴不得一聲，便急急忙忙地去了。

“偷盜他人的重要財產，可以判一到三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吳常敲著桌子自語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這樣算起來，孫悟空要是偷了蟠桃，這五百年有期徒刑于情于理都跑不掉了……”

司命是司掌天命，主持公正的神靈，因此吳常不可能一味偏頗包庇孫悟空；不過這里面明顯有陰謀的味道，因此吳常準備提示一下菩提老祖，看看他是否知情。

因為自作聰明擅自行動而誤傷友軍計劃的事情，吳常可不會蠢到去做。不過越來越重的陰謀的味道令吳常越發感到事態的嚴重性。

如果說有誰能夠對這個謎團作出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女媧了。然而當九兒從五莊觀回來的時候，卻帶來了鎮元子的消息：當司命將魂魄投入虛空的時候，女媧也不見了，至今毫無行蹤。

最后一條直接的線索也切斷了，剩下的都是雜亂無章的拼圖殘片。吳常嘆了口氣，看看自己似乎毫無異樣的雙手。

他清晰地記得，在冥海之上有金色的閃電如同鎖鏈一般，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如同幾條細小的金龍一樣盤旋游走，直到最終消失。

“冥海……金龍……鎖鏈……黑白兩色、首尾相銜的魚……”吳常合起手上的宗卷，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子，“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聯系呢？”

“大人，您在想什么？”九兒靈巧地跳上桌子，在宗卷旁邊找到一個空隙趴了下來，她九節紅白相間的尾巴在空中搖呀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