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李子鳴只看了一眼，就像是陷入了漩渦之中無法自發。

他感覺自己現在像是從山崖上墜落，身邊都是云霧，透過這層薄薄的云霧，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見崖壁上滿是吐著信子的蝰蛇！

若是此刻有一架直升機從上往下看，憑借螺旋槳帶來的強風卷散濃霧，可以看見李子鳴即將要墜落的山谷中，匍匐著何止千萬條毒蛇，每一條都睜著綠幽幽的眼睛盯著他！

片刻之后，這雙眼睛的主人刻意收斂了他的氣息，他的兩只眸子也變成了普通的棕褐色。

“呼呼~”

李子鳴急促的呼吸著，他感覺像是在墜落到山谷底部的一瞬間被解救了出來，重新呼吸到空氣原來是這樣一種感受，真好，活著真好。

李子鳴終于可以正視眼前這位男子，和他上次接觸的一樣，并沒有什么改變，臉上那道刀疤仍舊是十分的顯眼，讓他又不禁再度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對面那雙眉毛中的一只向上挑了挑，帶著刀疤的光頭男人說話了：“哦，不錯，你過了第一關。”

第一關？

趁著剛剛恢復運轉的腦子還有思考的能力，他得趕緊記下這些關鍵的信息。

然而，當他還在思考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時，一股強壓瞬間又降臨到了他的身上，仿佛潛游在萬米深處的海底一般，每一個細胞都處于瀕臨破裂的狀態。

這種高壓并不是由于氣壓引起的，因為整個房間內的氧氣分子正在飛速減少，氧氣含量一路走低，再過不久都會出現高原反應了。

他對面的那雙眼睛微微一凝，放在辦公桌上的手開始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一聲一聲猶如戰爭的鼓點，沖擊在李子鳴的腦海中。

這倒是是什么妖魔鬼怪！極度缺氧的李子鳴快要喪失思考能力了，在此之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會。

“哦？還可以硬撐？”低沉而沙啞的男聲像是露出了一絲驚訝，語氣中也透露出一絲期待已久的興奮感。

隨著話語的落下，李子鳴身上的壓力頓時翻了一倍，空氣中的氣體含量卻再度減半！

“唔！”他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他感覺自己身體像是要爆炸了一般，體內的高壓遇上體外的低壓，再這樣下去，只有身體爆炸這一個結果。

與此同時，整個辦公室里的所有小物件都離開它了們所依靠的平面，逐漸開始在半空中漂浮。

帶著精致花紋的瓷質茶杯在半空中懸浮。

一疊文件散落在辦公桌領空的不同高度，就像是天空的浮云，一層一層。

名貴的鋼筆在李子鳴的眼前緩慢地完成了一個360度回旋。

就連放在桌角的盆栽，也騰空而起，原本黏在枝葉上的水珠一顆顆像是重獲了自由，環繞著盆栽恣意飄流。

“自保系統即將面臨崩潰，宿主危險，是否通知緊急聯系人？”

機械的女聲在腦海里響起，然而它的主人此刻已經喪失了完全的判斷能力，根本無法做出決斷。

“嗯？第二階段還可以撐？你確實很特別，但是再這么撐下去說不定會死。”

這句話像是來自地獄的通告一般，在他的耳邊縈繞，甚至將機械的女聲從他的頭腦中驅逐了出去，聲音不大，卻霸道至極。

我，這是要死了嗎？

一座五彩繽紛的跑馬燈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慢慢形成，一副又一副畫面在上面凝聚，一段又一段熟悉的聲音開始回響。

像是看電影一樣，李子鳴倉促的回顧了到此為止自己的一生。

我的魚竿，我的海灘。

到頭來，他腦子里所剩下的，只有魚竿和海灘了。

“還能撐？”男人繼續敲打著桌面，空中的鋼筆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變了形，裂縫中飄灑出一絲絲墨水，這些墨水又在空中變成了標準的圓球。

精致的瓷杯順著花紋裂開了一條縫，輕輕的“咔擦”之聲在這間辦公室清晰可聞。

“李子鳴，不錯，你很不錯，算是我見過的A級公民里，很不錯的了。但是我得看看，你的極限在哪里。”

“適配度，5%。”

毫無感情的聲音再度在腦海里響起，說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話。

這是什么意思？李子鳴憑借著最后的思考能力，向著自己的內心發出了這個疑問，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見。

隨后他就像是電腦關機了一樣，散熱風扇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轉動，所有的燈光全部熄滅，他的世界也都變成了黑色。

“適配度，10%，宿主瀕危，開啟生命保障。”

又是毫無感情不明所以的話，然而這句話卻像是有人按下了李子鳴這臺電腦的電源鍵，他的風扇開始快速的轉動起來，所有的燈光再度被點亮，“滴”的一聲過后，顯示器上出現了主板的品牌標志，在過幾秒看到了歡迎界面。

“嘶！”

李子鳴突然睜開已經閉上的雙眼，瘋狂地吸進了一口氣，肺部重新被氧氣充斥，血液中的含氧量迅速攀攀升，大腦開始重新運轉。

他睜開雙眸，看著自己的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變得清晰起來，像是從360P分辨率，緩緩地到480P，到720P，再到1080P，最后是2K。

這已經可以說是正常人的視力極限了，少有人能達到。

一張帶著驚訝表情的臉在他的視野里慢慢浮現，這張臉嵌著一道長長的刀疤，在一個锃亮的光頭上。

這個光頭穿著一塵不染筆挺的西裝，系著藍白色斜向條紋領帶，他坐在一張老板椅上，雙手都平放在眼前的辦公桌上。

此人正是絕望中學的校長，人稱地獄拓荒者，趙四海。

“李子鳴？”趙四海輕聲問道。

李子鳴摸了摸臉上的汗珠，仍舊喘著氣，點了點頭。

“啪嗒。”

趙四海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空中漂浮著的黑色墨水也瞬間從鋼筆的裂縫中鉆了回去，瓷質茶杯的裂縫也迅速被縫合，自由自在的露水再一次被綠葉束縛。

這間辦公室里所有懸浮的一切全都緩緩地回歸原樣。

墨綠色的窗簾瞬間朝著兩側打開，光線破窗而入占領了這間屋子，一切都變成了明媚的樣子。

李子鳴頓時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驟減，能呼吸的空氣也都回來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著眼前這個面帶刀疤的光頭男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突然的，他想起了上次遇見校長時，王曉陽的反應，他輕輕的張開了嘴，上嘴唇和下嘴唇都舍不得分開，黏在了一起：“校長好。”

趙四海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后裂開嘴笑了，笑得像頭惡狼：“你是第一個承受住這種壓力的人，李子鳴。”

李子鳴點了點頭，不曉得該怎么接這個話。

“A級星界的公民果然名不虛傳啊，這些年進步不少。”

嗯？

李子鳴猛然抬起頭，瞪大眼睛看向桌子對面的趙四海，他看到的是一雙棕褐色的眸子，和一張帶著笑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