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直一陣迷糊，支吾了半句，才道：“這個……，姑娘，你怎么呢，可是認錯人了，我家少爺，可不認識你。”

顧直常年陪伴在路恒生身邊，常年生長在潛龍山上，低頭見花草蟲魚，抬頭望高山遠樹，少爺所結交過什么樣的朋友，顧直豈會不知道，他認識的，數來數去，稱得上肝膽相照的知己良朋，不過僅有杜進一人而已。

便是杜進少爺交好，也是聽管家劉吉說，也是一段上天安排過的機緣，少爺出生的那日，清凈觀的一凈道長，親自上門慈悲賜教，又給少爺取了一個吉祥如意的好名字，才在日子的清凈觀行程中，結識的。

雖然這幾年隱居后，少爺與杜進少爺，已經是極少見面，但卻是大小生出來的交情，手足至親，雖然他們隱居深山，過著平凡人的日子，管家劉吉與少爺雖是主仆，但受老爺夫人修道臨行前的囑咐，對少爺管教甚嚴。

少爺十多年來，也極少出去過，都在山中默默攻讀，所以，近年來少爺成年，即使是為了再度求學深造，三兩年中，偶偶往青城書院來回，也沒有結交過什么像樣子的朋友。

這稱小雪的姑娘不過是初見，想必少爺與他，也未嘗有過什么交集，但見她這番表情，倒是心中漠然奇怪了，顧直是遲鈍了些，畢竟出過幾次遠門，亦不是什么不諳世事的二愣子，見她對少爺如此舉止親昵，不像是認錯人了。

便只好站在一旁，雖然見小雪姑娘舉止親昵，像是少爺親人一般無二，但也未讓他放松警惕，常言道，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古就是這個道理，手中的寶劍，依舊在手掌中握緊。

一股臨近破曉的山風回來，忽疾忽緩，帶著微微涼意。

那盞燈火，燭芯在山風帶動下，搖曳不定。

遠處的青山朦朧，翠竹聲濤濤，樹高影婆娑。

燈火昏黃，最容易隱去的，是久別后的深情。

此刻喜悅，已不是言語可以表達清楚的，小雪一滴淚珠，輕輕低落在路恒生的面頰上，她緩緩道：“也許，你可以不認得了我，我卻萬萬不會忘記你對我的恩情，昔年在花山鎮，要不是你，想必，我早就命喪他人之手，救命之恩，小雪又怎么能忘記。”

顧直站在一旁，耳邊聽小雪喃喃自語，說出的花山鎮，少爺的故鄉，心中明白這個叫小雪姑娘的身世大概，不由緩緩點頭，手中寶劍，才緩緩落下，放松了警惕，從腰間拿下水壺，喝了一口。

他自幼在路府中長大，心中要比誰都明白，當年老爺夫人在花山鎮，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救濟無數，受到路府恩惠之人，甚不甚數。

便是他自己，聽劉吉說過，也是某個奇怪的深夜，老爺聽到他的哭聲，從床榻上起來，在路府門前冰涼的石獅子下，老爺收養長大的。

少爺性子是野了一些，骨子里，卻傳承了老爺的仁慈的秉性，在老爺夫人的熏陶下，心里的善良，也是人人敬重的。

所以，小雪姑娘說道，顧直呆呆出神，他也想老爺夫人了。

暗想，或許，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兒。

便又走遠了些。

小雪輕輕觸摸了路恒生的臉，這么久了，她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看著他。

她道：“堂堂路家少爺，心地善良，自然是不會記得這些映象不深的小事，小雪卻是一刻都不能忘記。”

小雪看著他，內心的狂喜，都成了滾落的淚珠，她道：“這些年來，我走邊大江南北，四處尋找，又回到花山鎮老宅，都沒有發現你他的蹤跡，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你找到你的，恒生哥哥，你可還記得小雪么？”

小雪暗想，“也許，他早已不記得了，也不能怪你，你從來就沒有見過小雪現在的模樣。”她無數次想過，若是再次重逢，會是什么樣子，

“但無論如何，小雪發誓，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她把昏睡中的路恒生抱緊在懷，生怕被誰搶奪走了似的。

仿佛這一切，都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日，小雪還是一只被獵人捕捉到的小兔子，掙扎無助后，只能乖乖地關在籠子里，又被獵人放在花山鎮的大街上叫賣，等待著任人宰割的命運。

小雪總算遇到了他。

那一日，路恒生正好從街上路過，看見了它，花了十兩銀子買了她，在萬分驚險的絕命中，救下了她，又不辭辛勞的，把她放回了木蓮山，還喂她吃了最喜愛的胡蘿卜。

路恒生把她抱在懷里時，很是溫暖。

所以，小雪現在，記憶日日想起，這一份恩情，便把路恒生抱得更緊了些，也怕他在遇見壞人。

一旁顧直聽罷，明白其中原委，憨笑了一聲，便遠遠坐在一邊。

天更白了。

一束白光透過樹枝梢頭，從間隙中射了下來。

已是清晨時分，顧直緩緩睜開雙目，他揉了揉眼睛。

嘩啦！

山間清晨雨露深重，幾片樹葉被打落了下來，正好從顧直面前劃過，顧直大驚：“怎么睡著了。”

其實，顧直也是累了。

他猛然爬起，環顧四周，身邊早已不見了白衣少女的蹤跡，暗想道：“莫非是做夢了？”但回想起來，昨夜之事，又真真切切的存在。

只見不遠處，路恒生雙膝盤坐在青石上，雙目緊閉，他忙爬起身來，跑了過去，搖了搖，“少爺，你醒醒啊？”

“顧直哥哥，在讓他睡一會吧。”

聲音從顧直身后穿來，他忙回頭一看，正是昨晚那個叫作小雪的白衣少女。

顧直愕然，頓了一會，才問道：“我家少爺，他怎么了？”

小雪緩緩走了過來，笑道：“恒生哥哥，他已經沒事了，只是累了，便讓他多休息一會吧。”

顧直點頭哦了一聲，又問道：“那個，你究竟是誰？”

小雪淺笑道：“昨晚，與跟你說了，我叫小雪，你可以叫我小雪妹妹。”

顧直想起了昨夜發生之事，才躬身道：“多謝小雪姑娘救命之恩。”

小雪道：“顧直哥哥不用客氣，你我算是舊相識了，相互幫助，舉手之勞，況且，恒生哥哥待我那么好，莫說是應該的，便是要小雪的性命，也在所不辭，顧直哥哥何需客氣呢。”

顧直點頭，又緩緩底下了頭，道：“小雪姑娘言重了，顧直代我家少爺謝過，請叫我顧直便好，日后若是用得著小人的，姑娘盡管吩咐便是，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小雪咯咯一陣嬌笑，道：“顧直哥哥，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有趣，既便如此是，小雪也當記下了，來日一定不可反悔，否則，反悔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