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工皮鞋踩在空條一郎的后腦勺上,把他整張臉都揉進混凝土廢渣里。與此同時,還有另一個人在空條一郎的腿彎處狠狠跺了幾腳,空條一郎被劇痛弄得蜷起身子,雙手在一堆廢渣里面胡亂地撲騰。
這里是東京最偏遠的地區,或者說是“貧民窟”。低廉的房租、薄弱的治安以及魚龍混雜的居民,讓這個地方滋生出許多原始的罪惡。最便宜的風俗場所,最暴力的幫派份子,當然也包括交易最為直接的毒品市場……這里時刻在發生犯罪,但幾乎不會有正義得到聲張。除非引起極為惡劣的影響,否則哪怕上報到警視廳,也不會有警察來察看情況。
空條一郎不知道這幫人是怎么找上自己的,但當公寓的防盜門被人粗暴砸開,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穿好褲子就被一個兩米高的大漢從床上提到了樓下。鄰居們房門緊閉,沒人愿意被牽連,原先還亮著的幾盞燈也接二連三地熄滅。空條一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怕對方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見鬼!少爺不是說去泡溫泉嗎?怎么讓我們來干這種事——我可是特意穿了這雙皮鞋出來的!”頭頂有男人在大聲抱怨。
“干完這事兒再去泡溫泉也是一樣的,哪次工作以后少爺沒讓我們放松?你動作快點行不行?少爺還等著呢。”另一個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把地上的空條一郎翻過來,把一張塑料布輕輕蓋在對方臉上。
“這次怎么是六號?多浪費時間。”前一個男人拿過車里的礦泉水,擰開,往空條一郎的臉上倒水。水柱很細,流速不快,連綿不絕。
“少爺說的六號,你剛剛在車上沒聽見?”另一個男人伸手捏住空條一郎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巴。
“是嗎?我沒聽到……”
空條一郎是個不太走運的無證醫生,化學博士的他剛進入醫院,就因為操作失誤而被趕走。還沒拿到執照的他被禁止再參與醫療相關工作,失去工作以后,在東京這個地方簡直寸步難行。之后他遇到學生時代暗戀的女同學娜娜子,對方懷了富二代的孩子,被拋棄以后想要做人流,迫不得已找到這個據說是醫生的同學。空條一郎瞞著娜娜子,找了一間廢棄工廠給她做流產手術,麻藥作用以后,面對這個昔日朝思暮想的女孩子,空條一郎忍不住與她發生了關系。醒來的娜娜子當然對此毫無察覺,還一個勁地跟空條一郎道謝。這種罪惡與禁忌交織的行為,引出了空條一郎內心的惡狼。此后空條一郎便開了一家小診所,專門給失足少女做流產手術,然后趁對方因為麻藥效果而昏迷的時候奸污對方。
這種事空條一郎干了十年,他對這種娛樂方式的熟練度甚至超過他做人流的熟練度。
即便是個半吊子變態醫生,空條一郎也在一瞬間明白對方的意圖。
空條一郎劇烈地掙扎起來,卻被人用腳踩住手腕,痛得他大叫出聲。
“金時,你力氣怎么變小了?”捏嘴巴的男人抬起左手在空條一郎臉上扇了兩下,“別動!我們只是想問你點事!”
“渡邊,只是問一點事沒必要這么復雜吧?”金時撓撓頭,“我覺得還是直接把這變態人道毀滅比較好。”
渡邊站起身,在空條一郎腰眼處踢了一腳,淡淡說:“先問事,再清掃。”
聽了這話,空條一郎悄悄松了口氣,只要這些人想知道情報,那自己暫時就死不了……
等了十多秒,等到肺部因為呼吸困難而開始出血時,空條一郎才反應過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些瘋子只是在旁邊閑聊,一點問話的意思都沒有!就算是逼供你也得問話啊!不然你讓我自己說也行!把嘴堵住想把人悶死是哪門子的逼供啊!
“誒你說這次回去以后我們有沒有休假?都已經三個月沒休息過了……”金時掏出香煙給自己和同伴點上。
“應該有吧……一會兒問少爺去。”
“進來的時候我看到外面有個風俗店,好像挺不錯,一會兒去看看?”
“你說街口那家?少爺好像也在往那兒瞟……”
“真的?那他應該沒理由拒絕我們……”
“別想這些,先工作……幾分鐘了?”
“才兩分鐘……離極限還有點時間……我們抽完這根煙差不多……”
兩人靠在車邊抽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話題從女人聊到混浴溫泉,等他們聊到上周的棒球比賽時,空條一郎開始往外嗆水,他能感受到口鼻里淡淡的血腥味跟甜腥氣,估計是呼吸管跟肺泡破裂了……空條一郎睜圓了眼睛,死死瞪著那兩個只顧聊天的男人。
誰也好……來救救我……
恍惚間,空條一郎看見有一陣強烈的光芒照在自己臉上,像米迦勒推開了通往天堂的大門,一個渾身沐浴在金光里的男人走過來。
“好了嗎?”
金時跟渡邊躬身喊了一聲“少爺”,渡邊說:“還有一會兒,他不肯招。”
空條一郎心想,明明就是你們沒給我機會……
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把手里的強光手電筒關掉,繞過車子,蹲在空條一郎跟前,也不計較對方臉上被血污浸染的塑料布,掀開,露出空條一郎慘白的臉。
“你……你們是誰……為什么……這么對我……”
“對付變態還需要理由嗎?我們可是正義的使者!”金時在后邊插話。
風衣男輕輕撩起衣領,把內襯的花紋露給對方看。
五角櫻花。
“你能開這樣的診所,應該知道我們是什么人。”
“黑……”
“噓……這么說就不好聽了,畢竟我們是正義的使者。”風衣男打斷他,“自我介紹一下,御三家守護代,上杉和彥。”
“我……我知道你們……”空條一郎張張嘴,內心逐漸被恐懼包圍。
他在這里生活了十多年,也獲悉了一些所謂的“都市傳聞”。據說東京的地下世界,被幾個隱世家族所掌握,他們有著深厚的背景跟悠長的淵源,家族中人早已滲透整個東京,甚至連天皇都要聽取他們的意見……這些家族枝干龐大,有無數的小幫派與政壇新星需要仰仗他們的幫助。如果說天皇是大和民族的精神象征,這些錯綜復雜的家族就是整個東京的地下皇帝。
這些家族,被外人統稱為御三家,標志就是那一朵灰底繡金的五角櫻花。
“知道我們?那就省事多了……”上杉和彥很和氣地說,“你看,我們知道你在干些什么,所以你死多少次都不為過,但現在我們想知道一點東西,所以需要你配合一下,可以吧?問完話以后我們就放了你。”
空條一郎連忙點頭。
“你是化學博士……”
“以前是……”空條一郎小心翼翼糾正。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資料搜集得很詳細,所以你干了什么我也不需要再跟你復述吧?對你這種人渣,對著你講你干的事情可真讓我倒胃口。”
“御三家還管這種事?”
“當然不管啦,你干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們只會在知道以后罵你一句人渣,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忙的。”
“那……”
“是這樣的,你在兩年前開發了一種名叫APEX的毒品對不對?別急著否認,我說了,我們資料搜集得很詳細,你躲不掉的。”
“我……那不是我做的……是有人給了我原料跟配方……我是按他的要求做的。”空條一郎小聲辯解。
“還記得他叫什么名字嗎?”上杉和彥問,“我只需要一個名字。”
遲疑一下,空條一郎拼命搖頭。這個叫上杉的家伙明顯好說話,想必不會對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那個人……一旦自己泄密了,恐怕明天就會橫死東京街頭!
“你做的APEX出了點問題,本來在四國那邊流通得很好,但是三個月前有人在攝入的時候突然死亡……”
“吸食過量?”
“不,很小的量也能造成人的死亡。截止今天,已經有384個人因為攝入你的APEX而去世了。”
“每天都有人因為服用禁藥而死亡……”空條一郎沒有被這個數據嚇到,很冷靜地反駁。
“可是活下來的人都變成了怪物。”上杉和彥冷冷地說。
“怪物?”
“對,怪物。APEX因為不明原因,被攝入體內之后對人體進行了催化,有的人直接被這種力量給摧毀,少數人活了下來,成了不知疲倦的殺人怪物。他們……這些怪物會四處尋找活體,然后殘忍殺害,吸干血液。我剛剛說的384個人,其中有278人都是這樣被殺害的……”
“不……不可能……我做的只是致幻劑……沒有這種效果……你們一定弄錯了!”空條一郎還存有一絲幻想。
“藥方不是你的,你怎么知道這藥究竟有什么效果?你敢保證這不是你的委托人在做什么惡心的活體實驗嗎?”上杉和彥說著起身,“最后問你一遍,那個人是誰?”
“我不能說!我說了會死的!求求你,不要傷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藥不是我的……我只是負責加工而已……殺人的也不是我……這跟我沒關系……”
上杉和彥眉頭皺起:“金時,渡邊,清理一下,我們回去。”
空條一郎大喜過望,忙不迭地磕頭說著道謝的話。
然而他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便感到自己被人提起,衣領的收緊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少爺,這次是五號吧?”他聽到那個叫金時的男人問。
“嗯。”遠處傳來悶悶的一聲回應,有火星還在黑暗里明滅。
五號是什么?
沒等空條一郎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被重重扔進汽車后備箱里。
蓋子合上前的最后一秒,空條一郎只來得及往外瞟了一眼,只能看到叼著煙的金時那張爽朗笑臉,面對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堆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