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行見人走遠，掃了眼大廳眾人，對一邊后勤部的小女警招招手。

女警第一次被新副局召喚，還以為自己部門總算要有福利了，滿心期待走過去，“顧局。”

“剛才在飲水間那個，你們部的？”

女警一愣，“唔，是。”

“讓她下班領退休工資吧，”顧南行略一思忖，“我記得上半年撥給后勤部的經費，有多還是有少來著？”

“這……”

顧南行輕輕一笑，“說實話哦。”

年輕女警被這笑弄得一時慌神，老實道：“有多……”

“我猜也是，”顧南行一邊說著，一邊往審訊室走去，“后勤部下半年經費減半，通知你們部長做好工作調整。”

女警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背影遠走，自己也走到飲水間去倒了杯水。邊喝，邊落下了晶瑩的淚水。

顧南行到審訊室的時候，霖霖已經開始回答問題了。

清麗的女孩聲回蕩在屋內，他走到蘇傾身邊，小聲問：“怎么樣？”

“描述年齡和身材與死者非常符合，”蘇傾盯著眼前監控，“可我總有種懷疑。”

“什么？”

“‘叔叔’有問題，”蘇傾說，“我感覺霖霖在逃避什么。”

顧南行不語，他也轉頭看向監控。

監控屏幕里，霖霖雙目空洞凝視著筆錄員的位置，神情平淡，回答也配合，沒有讓她住在警局時的那種抗拒。

筆錄員問：“所以，叔叔和你并無血緣關系，是么？”

“是的，”霖霖說，“我是被叔叔撿回家的，沒有人愿意收留我，只有叔叔把我帶回了家。”

“從那以后，你就一直住在那間房子里？”

“是的。”

“房子上有燒毀痕跡，以前發生過火災？”

“唔，一個月前的樣子確實著火了，不過聽叔叔說，是爐子上的開水壺沒關才會燒著的，”霖霖說完，略微身體前傾，“警察叔叔，你們不是幫我找叔叔么？找人需要問這些問題么？”

筆錄員一頓，但反應極快，“需要的，我們要先了解你和他的關系，才好下手尋找。”

“這樣……”

“你不能看見，那就根據印象，描述一下叔叔除年齡、體型之外的特征吧。”

“好的，”霖霖想了想，“叔叔很高，因為每次和我說話，都感覺聲音在比其他人還高的位置，叔叔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溫柔的人，很勤勞，為了賺錢，每天回來的都很晚。恩……叔叔也很膽小，因為我有時候和他說家里有老鼠，他都怕的不行……”

女孩緩緩說著，嘴邊的笑意和聲音中透出的暖意，讓人聽著也仿佛看見了那個與人為善、純真質樸的叔叔。可惜，他很有可能正躺在停尸間。

顧南行聽著，自語道：“確實奇怪。”

蘇傾轉頭看向他。

顧南行：“盲者不能用眼睛認識人，所以一向注重聽覺辨識，可霖霖說了這么多，卻沒有一句話談到叔叔的聲音特征。”

他說著，一手撐在監控調試人員的椅背上，湊過去：“讓她描述叔叔的聲音。”

調試人員聽到指令，點點頭按開傳音耳機，對筆錄員說：“描述聲音。”

筆錄員會意，抬頭問霖霖：“能描述一下叔叔聲音么？”

霖霖聞言一愣，表情立刻沒有剛才自然，她默了默，說：“叔叔……聲音很清亮，很好聽，他也很愛和我說話……但是……”

“但是？”

“……”霖霖說，“但是那次火災之后，叔叔的聲音就沙啞了些。可能是因為那次火勢很大，燒壞了嗓子吧。”

“叔叔發生火災時和你在一起？”

“是的，叔叔讓我躲在衣柜里，自己去撲火了。”

蘇傾聽完，上前一步對調試員說：“問下是不是叔叔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不同。”

“哦，好，”調試員看了眼蘇傾，傳話過去，“是否有段時間表現不同。”

筆錄員聽了微微一愣，但很快問道：“那你有沒有從什么時候開始，覺得叔叔哪里和以前不同呢？”

霖霖一聽這話，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嘴唇微抿，“為什么要問這個呢？”

筆錄員被問得一頓，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問這個。正思索間，耳機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很動聽，且讓人覺得十分安心。

【你的叔叔是個很好的人，我們也希望盡快找到他。】

筆錄員聽著這個聲音，情不自禁學著它的語氣說出，“你的叔叔是個很好的人，所以，我們也希望盡快找到他。”

【我們需要了解一些細節，這樣才方便縮小尋找范圍。】

“我們需要了解一些細節，這樣才方便縮小尋找范圍。”

【如果知道最近他發生的變化，就能判斷他和近期事件的相關性，減少搜尋時間。】

“如果知道最近他發生的變化，就能判斷他和近期事件的相關性，減少搜尋時間。”

【霖霖，你一直都很配合的，不是么？】

最后這句的語氣帶了些笑意，筆錄員聽著也不自禁彎了彎嘴角，柔聲說：“霖霖，你一直都很配合的，不是么？”

霖霖聽完，低著頭像是想了些什么，半晌，應了一聲：“是。”

“？”

“是有不一樣，”霖霖神情仍不大自然，但眉頭已經松開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同，我也說不出來。不過因為沒錢，叔叔從來不抽煙，火災過后，他倒是經常抽煙了。”

“你有問過他原因么？”

“沒有……”

……

之后還問了些零碎的問題，霖霖就被帶出來了。

蘇傾看著監控畫面變成空無一人，默默站在原地。

顧南行也若有所思，他想了想，看向蘇傾，“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