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身后洗手間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回頭看，就愣住了。這時她才聞到彌漫開的血腥味。

出來的人一身暗色，黑大衣上有幾個更深的色塊，他神情嚴肅，走出的腳步快而輕，在看到蘇傾身影后立馬舉槍就要扣動扳機。

“等等！”蘇傾趕緊舉起雙手，“別錯殺無辜……”

話還沒說完，那人一愣，轉手把槍放下，以極快的速度上前捂住蘇傾的口鼻把她往墻邊一帶，“別說話。”

熟悉的嗓音，卻是不怎熟悉的出場方式。

蘇傾聞言乖乖不說話了。可她整個人被圈在對方懷里，滿鼻腔都是煙火和血腥味，憋了一會兒實在呼吸不過來，才掙扎著把嘴上的手往下移。

“別亂動。”

蘇傾小聲：“我呼吸不過來……”

“閉嘴。”

“……”

蘇傾再次為這位仁兄的獨裁專制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樣的窒息環境沒持續多久，幾秒之后，整個服務站的燈光全部關閉。超市陷入一片黑暗。

掐斷電源？

眼前突然一黑，穆城立刻護著蘇傾奔向墻角的木桌邊蹲下，他把蘇傾擠在里面，過了會兒往后看看，把桌子向前移了移。

他仍盯著前面，啞聲說：“等下你從這跑出去。”

蘇傾搖頭，“不行，我不能一個人走。”

穆城皺眉：“我不會有事。”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有事，”蘇傾指了指一邊的洗手間，“重要證人還在里面。”

“重要證人？”

“對，一個小女孩，她可能和這次的案件有關，”蘇傾一頓，“可這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比你早十分鐘到，”穆城盯著右側能朦朧照出超市內部的玻璃門，“有某些人來和我算賬的可能性。”

蘇傾似懂非懂點頭，反正不是找她茬，沒必要了解那么多。她剛要問一句帶霖霖逃出去的計劃，不知從哪來的一聲槍響，身側的墻上立即閃現一簇火花。

砰！

“跑！”

穆城把蘇傾往邊上一推，抬手對準子彈來的方向開了兩槍，轉頭一看蘇傾還沒到下一個安全區，立馬又上前一步拽住她往前跑。

室內一陣極快腳步聲，可很快又恢復平靜。

“聽到槍聲不跑，你不要命了？”

“那邊離洗手間這就更遠了，”蘇傾一皺眉，“而且我發現個問題，洗手間一直沒有水聲。”

穆城默了會兒，沉聲：“你們哪里找的這個女孩？”

“城郊鍋爐廠，雖然我也覺得她有問題，但我想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蘇傾也側頭看了看玻璃門上的影子，“看來她對這些人很重要。”

穆城正想點頭，可還沒過幾秒他突然抬起頭，正巧撞見蘇傾看來的眼睛，二人異口同聲：“他們要逃！”

嘭——！

超市邊上的玻璃被子彈轟碎散了一地，穆城反應過來的早，立刻沖到玻璃窗前對著翻墻的人腿上開了兩槍，那人瞬間跪倒在地上，前面已經走的人見同伙出事，很快回頭查看。

他手上果然抱著個半身高的袋子！

那人倒回來幾步就想轉頭走，可看見對面境況，他幾乎與穆城同時舉槍，二人僵持不動。

穆城聲音沉穩：“把人放下。”

那人無動于衷，拿槍抵著布袋，“不過是個小屁孩，你們要她沒用的，這么大費周章，至于么？”

“你傷的不輕，”穆城看了眼那人身上幾處正在冒血的地方，“別浪費時間。”

那人聞言也是面色一白，他在原地又站了站，用余光瞄了眼手中毫無動靜的麻布袋，隨即吼道：“那我把她放下，你讓我們走！”

穆城看著他：“我會考慮。”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可那人卻出乎意料地信了。他舉著槍把布袋輕輕放下，正到要放手的那刻他卻突然調轉了槍的方向。

蘇傾眼睛一瞪，大聲道：“小心！”

“嘭——！”

蘇傾那句話說的比開槍早半秒，那人似乎被叫聲干擾了一瞬，槍的角度偏了，正要開第二槍他突然像是腳下絆了根線，竟整個人摔了下去。

“穆少，你還好么？”蘇傾連忙從安全區跑到穆城邊上，剛剛看那子彈是往這邊飛的，不知道打中了哪。

“沒事，”穆城略看了看跑來查看自己傷勢的人，抬了抬胳膊，“又是左手。”

又是……

蘇傾自知不該接這個茬，她見穆城左手被劃過的子彈擦了點皮，并沒什么大事，趕緊跑去霖霖那邊，把布袋解開。

霖霖還在袋子里睡的深沉，嘴邊有點白色粉末，大概是剛才那些人喂她吃的安眠藥。

她把霖霖抱起來，正要從破碎的玻璃窗走回超市里，口袋中的手機忽然開始震動。

她一愣。這么晚應該沒人會打電話過來，難道是垃圾傳銷？穆城像是也聽到了震動聲，主動上前一步，把霖霖接到手里。

蘇傾有些猶疑地拿出手機，屏幕中間格外閃亮的紅色警報引入眼簾，她立即面色凝重，一眼掃過下面解讀代碼，更是心漏跳了一拍。

14163——遠程射擊，準備就緒！

“快跑！這里被瞄準了！”她一把拽住穆城往外拖，“快快快！”

穆城聽這么一說也來不及質疑，抱著霖霖往外沖，只聽安靜的夜里蘇傾手機的震動聲越來越響，隨即他也在超市玻璃櫥上看到了一個紅點。

那紅點閃了兩下，消失了。

世界靜音。

轟——！

他們迅速沖出去，可還是晚了一步，發現時軍械已經非常接近。在穆城余光掃到紅點的時候他們才剛邁出超市大門，緊接著眼前閃過一瞬即逝的火花，耳朵轟鳴。

巨大的火焰疾速上升，所有玻璃窗化成碎片在一瞬間炸裂。

寂靜，喧囂，黑暗，光明。

腦中無數場景在一瞬閃過，意識像被剝奪一般無法思考。

蘇傾睜開眼的時候，有點幾千度近視的感覺。

耳鳴聲不斷，她動了動四肢，慶幸地發現自己沒缺胳膊少腿。她正想辦法起身，忽然發現自己身上還搭著一直手臂。

穆城兩手把她和霖霖護在懷里，自己趴在她們身上，背脊盡是玻璃碎片。

蘇傾有一時愣神，她很快摸了摸穆城脈搏。

很好，還活著。

她松開手，無意間掃到這人緊鎖的眉頭，嘴角不自覺揚了揚。

他連救人都是一副討債的表情啊……

穆城像是感受到身下人的視線，他清醒過來，動了動手指，睜開眼便看見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人。

“看著我做什么？”

“就現在而言，我的視線除了你只剩天空了。”

穆城想起自己還保持著護住她們的姿勢，他撐著手臂翻下去，坐在地上看著距他們只有兩米的火災現場。

蘇傾還躺在地上，看著與天空融為一體的黑煙，“敢炸服務站，是個人才。”

“這么久沒聽見消防車聲音，服務站在我來之前也沒有一個人，”穆城說，“有計劃，有手段。”

“這樣的組織，你們一般不會打草驚蛇，而是選擇‘留任察看’吧？”蘇傾側頭一笑，“穆少，現在打算怎么辦？”

穆城又看了濃煙半晌，站起身來，“回家。”

可能是轟炸聲太近弄得頭暈，他站起來先閉了閉眼，等恢復之后才看向還躺在地上的蘇傾，把手伸過去，“等醫院抬你走么？”

“還真是不能指望穆大少爺說句好話，”蘇傾握住他的手站起，看他抱起地上的霖霖就往車庫走，說，“那就勞煩穆少先把霖霖帶回去了，我去把我的車開來，一會兒樓下見。”

“你的車？”穆城抱著霖霖步子有些慢，“想想你把車停哪了。”

蘇傾一愣。她朦朧想起剛剛的爆炸聲，似乎有兩聲……

她猛地往身后一看，慢慢消退的火光之中，已看不見車的半個影子。

被壓下去的事件是無法當做理由給保險公司理賠的，而她就買了這一部車，以當下薪水再買一輛又會被懷疑……

那不就是說，她以后只能坐地鐵了？！

“別看了，”穆城見身后那人盯著廢墟眼睛都要冒火花了，出聲道，“我送你回去。”

蘇傾看著穆城走向車庫的背影，不禁一陣沮喪，這樣的心理一直持續到家門口。她坐著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悄無聲息地再換輛車來，都沒注意到旁邊人看她的眼神。

到了小區門口，蘇傾下車打算把霖霖抱出來，余光一看穆城也從駕駛位上下來，打開了后車門。

她忙走過去，“就不麻煩穆少了，我抱上去就好。”

穆城聞言不理，自顧自把人從車里抱出，單手鎖了車門，幾步走向左側A棟。

他回頭看眼，“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