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疑惑地看一眼門鎖，確定沒壞，才輕輕把門推開。

門一打開，一股難聞的氣息飄了出來，一個垃圾成山的狹小空間頓時引入眼簾。

“叔叔？”

蘇傾一頓。小女孩的聲音。

“叔叔？是你回來了么？”

顧南行上前一步把蘇傾護在身后，推開門，一室狼藉的墻邊擺著一張床，床上蜷縮坐著一個瘦小的女孩。

女孩貌似聽到沒人回應，她警覺起來，“你們是誰？”

“雖然不是親叔叔，但是警察叔叔，”顧南行走過來，看了一圈這狹小且一團亂的屋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女孩喃喃一遍，放松下來，“我叫霖霖。”

顧南行點頭，“霖霖，你一個人住在這？”

“恩……”霖霖點頭，把臉埋進蜷著的膝蓋里，“這是叔叔的家，我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他沒回來，就我一個人。”

“所以你沒關門，是想給叔叔留著是么？”

“恩，他沒帶鑰匙……”

“多久沒回來了？”

“大概，有一個月了，”霖霖說完，問道，“你們來，是來幫我找叔叔的么？”

“雖然有點偏差，但你一個人在這就不得不把監護人找到了，”顧南行看著她，心里的猜測越來越強烈，“你平時出門么？”

“家里沒東西吃了，會去挖點野菜。”

顧南行隨口說，“那你知道這附近，有人死了么？”

“……”霖霖沉默半晌，說，“知道。”

“怎么知道的？”

“那天叔叔出門忘了帶鑰匙，我后來想起來，就在樓下等他，等太久不小心睡著了，醒來就問到一股難聞的血腥味，”霖霖一頓，“我循著味道過去，發現那邊雖然沒有人，但是……好多血。”

顧南行皺了皺眉，考慮了會兒，輕聲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是你叔叔呢？”

“怎么可能？”霖霖仿佛聽到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一直平靜的聲音放大了些，“那不會是我叔叔的，叔叔最怕那種小巷子了，不會去那的。”

顧南行看著她，想了想沒說話。

“看來你和叔叔感情很深啊。”

一直在觀察房間設施的蘇傾走過來，“說來你也很厲害了，眼睛看不見，還敢一個人跑出去，再一個人跑回來。”

眼睛看不見？

顧南行一愣，他再仔細看一眼霖霖埋在膝蓋里的眼睛，果然發現，那是一雙沒有焦距的瞳孔。

霖霖聽完面色一滯，說：“因為在這住了很久，對這些路都很熟悉……”

“這樣啊，”蘇傾笑著看向她，“要不是你熟悉，我還以為你知道哪個地方會出事，特意去看的呢。”

霖霖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將頭埋進膝蓋，“不是的……”

顧南行也有自己的猜測，他看了看霖霖，說：“你的叔叔失蹤，我們幫你找也需要你的配合。這里也并不是個好的生活環境，現在快天黑了，在沒找到監護人之前，你就先跟我們回去，住在警局吧。”

“警局？”霖霖聞言用力搖頭，“我不想住在警局！”

“為什么？警局可是全國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想住在那，”霖霖還是搖頭，看起來都要哭了，“我不想住在那，我不走了，我要在這等叔叔……”

“這就麻煩了……”顧南行沉吟，“繼續住在這肯定不行，不想去總局，可這要么一群大老爺們，要么情侶成雙，不方便接回去……”說著，他看向一邊的蘇傾，“你一個人住？”

蘇傾還在拿著煙灰缸看，突然聽人問，心里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她想想，穆城還住在對面，只能實話實說，“唔，是的。”

“那正好了，”顧南行頷首，“霖霖就先住你那，明天來總局的時候把她帶上。”

蘇傾和霖霖同時愣住。

“住我那？”蘇傾嘴角一抽，笑的十分勉為其難，“這、不好吧？我沒帶過孩子，她眼睛也有障礙，到時候哪里照顧的不好……”

更何況她那有個穆城做鄰居也就罷了，再多一個放家里，做事豈不更礙手礙腳……

“這能收留她的只有你了，其他人我不放心，”顧南行拍拍她的肩，“不用謙虛，相信你能照顧好她，”他望向一邊的霖霖，“霖霖對比于警局，也更希望住在蘇姐姐家吧？”

霖霖：“……”

“行，就這么定了，”顧南行拿出電話撥通，“下班了，明天繼續，把車開過來。”

他一把將霖霖抱起，走出大門，“走吧，蘇姐姐。”

對于把霖霖接回家，蘇傾心里是拒絕的，和抱著霖霖的顧南行走在一起，她心里也是拒絕的。

這太像一家三口了。

把車開來的警員遠遠看見這三人，愣了一愣，下車把門打開，“老大，該行拐賣兒童了？”

“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多車小，顧南行把霖霖抱在自己腿上做好，門一關，“打道回府。”

從總局過來用了將近兩個小時，原路返回，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蘇傾先去人才基地取車，再開車過來把霖霖搭上。霖霖一路上什么話也沒說，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蘇傾見她并不想交流，加上她自身心情不是很好，也就作罷，只顧開車。

本以為會一路安靜到家，剛上環江高速，霖霖就說話了。

“蘇姐姐……”

蘇傾看眼她，“恩？”

霖霖低著頭，說：“我……我想上廁所……”

蘇傾了然。可看了看高速邊上的服務站，雖說那的小超市里面應該有洗手間，但她總覺得黑夜下那個超市有種莫名的感覺，究竟是什么倒說不清。

人煙稀少的服務站發著十分平靜的光亮，她想想，還是應了一聲把車開過去，牽著霖霖走進小超市，看著她進去后，自己站在門口等著。

從里往外看又是一番風景了，她看著燈火通明超市外的漆黑夜空，腦子里浮現出今天的鍋爐廠貧民窟。

不論多繁華的城市，都會有那么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藏滿灰塵。那里的人甚至連死亡都習以為常，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讓自己多在這個世界殘存一會兒、再一會兒。

可哪怕是這樣的一類人，也會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兇手盯上。總會有些人，樂此不疲地剝奪本就所剩無幾之人的生命。

她看著遠方曲折彎繞的高速路，眸光漸暗。

落入深淵者，一向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與其同流合污，要么與其同歸于盡。

她屬于哪一種？

正想著，身后洗手間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回頭看，就愣住了。隨即她才聞到彌漫開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