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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蛇妖

哈里特這一番話說的平平無奇,仿佛在說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但聽在森德爾的心中,卻是大不相同,心道哈里特若早日發現那兇手,為何不早些攔住他,造成那么多無辜的人慘死,想到此處,他跳起來,繞過柏橡樹,站在哈里特身前,哈里特抬眼看他。

“你既知道那蛇妖殺人?為何不早些阻攔她?難道說,你是蓄意為之?”森德爾問。

哈里特面怔了怔,淡淡道,“我……我……也許是蓄意罷。”

森德爾大為震驚,怒道,“這就是人族不肯接納你的原因!死去的北國百姓何其無辜!你如何能眼看他們枉死!我從前不信妖必是惡的說法,今日聽你竟有如此行徑,看來前人所言,未必是虛!那蛇妖在哪?你若不去,我便去同她戰個你死我活,決不能教她再行殘害百姓!”

那哈里特看著森德爾發怒,也不生氣,只是頗為凄涼的動了動嘴角,終道,“那蛇妖是一個母親,她的兒子生下來便患有重病,活不了多久,只有人肝,方能讓他一天一天的捱日子。”

“那便怎樣?自己孩子有了病,便拿旁人父母的命去換么?只因為一個孩子,圇峪鎮多少個孩子要沒爹沒娘,孤苦伶仃的過日子!”森德爾想起自己,他亦是個孤兒,若不是有波塞,不知如今又是一番什么光景。又接著道,“若這便是你說的善良,只怕你對善良這話還有些誤解。”

話畢轉身便走,氣沖沖的向西邊去了。

哈里特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聲,起身跟著他。緩緩道:

“同為妖族,為何有的妖愿為沒命的孩子犯這些大過?她明知道人族不會放過她……而有的妖明明生下健康的孩子,轉身就扔掉?”

森德爾停下,他知道,哈里特是在說他自己。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無奈的事情,許多事情,對便是對,錯便是錯,總之,無論什么原因,也不能去傷害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哈里特頓了半晌,像是終于醒悟,于是道,“走吧。”

二人不再談話,均向著西邊行去,行了良久。

前面是雜草叢生,蛇族最喜歡這樣的地方,在北國廣袤無垠的國土上,這樣的地方倒有許多,但不知這蛇妖為什么離開蛇族,帶著孩子獨自來這里。

夜里干燥,無一點風。

四下被月色照的有些發亮。

“人族都道,四大妖族之中,蛇族天生冷血,最為無情,看來人族的前人也有說的不大對的時候。”哈里特突然道。

森德爾知他是在回應自己那句“妖族必惡”的話,想到他身世,心中對他有些愧疚,但想到因他的縱容,圇峪鎮才有那許多無辜百姓慘死,登時沒了好性,只問他道,“我們算是到了嗎?”

“到了。”

“你們是來殺我的吧?”一道頗為清冷的女聲陡然從腳下傳來。

兩人一驚。

只見地下不知何時盤著一條奇粗無比的花紋極為繁雜的巨蟒,說起來,蛇族爬行本沒有什么聲音。但是這蛇妖卻不同,只看她原身身量巨大,便是五個大漢也抬她不動,何況她這一路從地下鉆出來再爬過來,應當有些壓過雜草的聲音。

然而森德爾與哈里特確實均未聽見。

那蛇妖遍身花紋白光大作,片刻之后,便化作一個三十左右的女子,那女子發絲散亂,神情憔悴,發紅的雙眼中猶帶著些淚光,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只是那孩子雙眼緊閉,面色青黑。

哈里特惋惜道,“他終究還是去了。”

那蛇妖凄慘的笑了笑,“這些天來,我殺了人,盡數嫁禍與你,你不僅未報復于我,反而默默認了那許多污名,我心中愧疚,感激不盡。”那女子說著,朝哈里特跪下來,仍是抱著孩子,拜了兩拜,又道,“我兒不得共神垂憐,已然去了,我為救他,傷了許多無辜的性命,造下孽業,今日便不勞你二人動手,我自裁便是,只是在死之前,還要拜托二位一件事情。”那女子言辭懇切,看著他二人。

森德爾望了望她懷中孩子,亦動了惻隱之心,開口道,“何事,你說罷,若能做到,我必盡力而為。”

那女子又道謝一聲,對著他二人仍是磕了幾個頭,方道,“我兒從生下來起,便體弱多病,整日在床上,更不敢到外面一刻,是以他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眼前將到初夏,北國的雪化完了便有河流,待我死后,你二人做一個漂亮些的小竹筏,買一個撥浪鼓,他最喜歡撥浪鼓的聲音,連同我兒一塊放在竹筏上面,讓他隨江游歷,見識見識外面的風景吧。”

她這一番話,說的平靜而溫和,仿佛她的孩子依舊活著一般,聞者皆為心痛,何況森德爾素來心軟,他哽道,“好,晚輩定不負所托。”說著伸出雙手,接過那蛇妖手中孩子極為小心的抱在懷里,也似在抱一個睡著的孩子一般。

那蛇妖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森德爾懷中的孩子一眼,手中一把短刀抹在脖子上,便倒在地上,沒了聲息,人軀閃了一閃,又化作巨蟒原形。

一旁的哈里特始終沒有開口,此時走到一旁,用雙手挖了個坑出來,將那巨蟒拖過來埋了。盯了森德爾半晌,又看看他懷中孩子,問道,“你不是說,這蛇妖殺了太多無辜百姓,要與她戰個你死我活么?為何又答應她這請求?”

“并不是做了壞事就不可原諒,她已真心悔悟,且為她做過的事付出了代價,我雖痛恨她殺人,亦同情她母子遭遇。”說著看了看懷中面色青黑的孩子,眼中無半點驚懼厭惡,“這孩子雖生而為妖,卻從未做過壞事,落得如此結局,更教人惋惜。”

二人一路返回圇峪鎮,已是半夜,街上自然沒有賣貨的商人。

于是二人在遠處的野林中砍了幾顆細桿,又以韌草做繩,甚為耐心的做了一個竹筏,哈里特摸著黑暗,在更遠一些的荒叢中采了些不知名的野花,將那野花一個個與樹枝編在一起,速度緩慢,卻極為認真,沒有一點不耐煩。

“倒沒想到,你還會編花環。”森德爾與哈里特經過這一夜,彼此已熟悉了些,因而說起話來已不似初見那般拘謹。

“玄軍中之中一個大兵教我的……那大兵的家鄉本不在這里,因為當兵才跟隨軍隊來到了此處,據說在他的家鄉,男子若看上了村中的女子,就在夏天的時候,百花盛開的時節,用百花編織成環,向女子求婚。我當初很羨慕他,想著成年之后,等著那一年他回家鄉,向父親稟明我要同他一起去,給父親帶個兒媳回來……只可惜,自他發現我非人族以后,便似陌生人一般,不愿再同我親近了。”

森德爾心下悵然,他沒有什么話去安慰哈里特,造化弄人,這本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二人用一夜的時間,將那小小的竹筏做的極為漂亮,天亮之后,森德爾去街市上買了撥浪鼓和一條繡著柏橡樹的小毯子。

二人找了一處源頭甚遠的河流,將那孩子同那竹筏穩穩的放下去,看著他隨著河流飄走,直到看不到時,方回圖阿府邸。

納爾森?圖阿神情有些憔悴,他早在院落之中招呼客人,所謂的客人,也就是萊雪?北與佛格斯了。

見他二人回來,納爾森?圖阿長當先讓著森德爾坐下,森德爾一再推辭,終坐下來,一旁的萊雪?北早湊過來,問他昨日之事,佛格斯亦側著耳朵傾聽。

不待森德爾開口,便聽那納爾森?圖阿問哈里特道,“你去除個蛇妖,為何一夜未歸?那蛇妖當真如此厲害,你與那位使臣二人合力,都要用上一夜?”

哈里特望森德爾處看了看,低頭道,“父親,那蛇妖殺了許多無辜的百姓,已經自裁了。”

納爾森?圖阿露出頗為滿意的神色,說道,“這便罷了,此事也算了結。”

說罷回過頭去,難掩眼中落寞之態,明日傍晚,納爾森?圖阿與那鮫人族鮫皇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

其實,納爾森?圖阿昨夜亦是一夜未睡,他坐在桌邊望著明月思考良久,想到了從前與哈里特的種種,又想到他若留在人族之中,是一番什么場景,若是跟著那鮫皇回到鮫人族又是一番什么場景,一夜之間,他的頭發竟白了大半。

佛格斯向來觀察入微,如何看不出那納爾森?圖阿外貌與神情的變化,只是,人情是一碼,國家大義總要高于這父子小情,為了北國,他不想試驗這個哈里特究竟有沒有惡性。

雖聽那哈里特說明蛇妖已被除掉,但萊雪?北哪里肯放過森德爾,又低聲問他道,“你的巫術已到引靈一層,便是王朝中許多大巫師也不是你的對手,況且那怪物看來不似泛泛之輩,怎么會去了那么久,那蛇妖果真有那么厲害?”

森德爾想到昨日那無奈的蛇妖,又想到她的孩子,又想到這世間萬物的造化,一時間,心中有些悲戚,只點了點頭,淡淡道,“她殺人必然可恨,可其中原因令人佩服。”

這話倒讓萊雪?北聽得不著頭腦,又想問他怎么除個妖竟竟除出佩服來,又見那森德爾眉間微蹙,神情傷感,不知是不是自己問話的緣故,萊雪?北只能將一肚子的疑問壓了下去,不再問他。

“圖阿將軍,”佛格斯起身道,“多年之前,四軍各有鎮軍神器,聽說分裂出去的桅木軍、獬軍與天鷹軍因沒有神器,被妖魔偷襲,死傷不在少數,不知如今怎樣了?”

“這倒是你多慮了,若沒有真本事,他們怎么敢脫離主軍,自成一派,再說,近些年來,桅木軍與獬軍的首領常與我通信,說到二十年前的事情,不免唏噓感嘆,然四軍分裂為七軍這許多年,各個軍中的將士皆新舊不齊,換掉大批,若要合軍,是再無可能了。從二十年前分裂的那一刻起,北國再無四軍,只有七軍。”

佛格斯大震,未曾想到納爾森?圖阿竟能直言至此,往日,他向來以為四軍分裂不過是暫時之舉,未曾想到這一分竟真的合不了,如今北國的兵力,王室之中掌握這一部分,其余的兵權,皆在七軍手中,未曾分裂的白虎軍與朱雀軍如今尚且聽從王命,不用憂心,可這外面的五軍實力分散,若不合回兩軍,只怕日后要降服甚為困難,若日后與王室為敵,那么遭殃的還是北國百姓了。

但說出此言,倒并不是納爾森?圖阿有不忠之心,乃是事實,若是這二十年間他麾下的那一批大軍未曾更換,合軍之后,倒也無事,如今年月見長,七軍中的兵卒換了大批,大家認準如今的首領,卻未見過曾經的首領,若妄圖合并,只怕還有一場大戰,倒是是否僅有七軍,更是難說。

佛格斯哽了半日,像是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才道,“將軍!一個國家,軍隊分系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多年之前,眾人雖尊彼德斯?北夫大人為四軍總首領,然所有人最為敬重的還是您。你若常與桅木軍、獬軍通信,也請常常勸諫,國事為重,軍本為民而生。”

佛格斯說道這里,眼神熾熱誠懇,語氣飽含請求,甚至有些示弱,與昨日大不相同,當讓納爾森?圖阿對他另眼相看,從前,他只當佛格斯為拓而達家族眾人,亦與塞西拓而達一般,為利益不擇手段,如今看來,他卻有一份愛國愛民之志,只不知他這一番話是否惺惺作態。

森德爾看向佛格斯的眼中,更是多了幾分同情,他這份愛國憂民之心,與拓而達家族不同,此人今后必要在國與家之間受盡折磨。

一番話畢,一陣清風吹來,頭頂的落葉飄在了茶杯里,森德爾看著茶杯中的落葉,猶如看人,人同此葉,不得不飛,不得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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