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德爾跑到屋后，果然有一棵樹，只是那樹后的風雪之中還立著兩個牌位，牌位上的字被大雪掩蓋，只是森德爾此時哪里顧得上去看那牌位，忙在樹下用手將雪一點點的刨開，下面的土地確實凍實了。他拿起镢頭，用盡全力，那土地也不過微微少了一塊表皮，他拼命的使勁，大口喘息著，連一個大些的洞都沒挖出來，他心中頗為焦急。

“你別那么挖了，挖不動的。我來幫你。”

諾維婭從拐角走出來，她手中的水壺在冰冷的空氣中不斷飄散熱氣。她走過來，將壺中的開水澆入那片土地。隨后起身道，“地凍得太實，你先挖，我再去燒些。”

“噢，好。”森德爾答道，說著埋頭挖起來，不一會兒，諾維婭就來了，又灌了一壺開水，兩個人就這樣，一個挖，一個澆，挖了許久，才看到奎納所說的盒子。

盒子是用銅打的，四周被澆的有些水跡。森德爾小心翼翼將它擦干，跑回屋內，看著外面沒人，跑進里屋，只見奎納蒙著頭，打著呼嚕，心中焦急，只能上前叫他。

“阿爹！”不等森德爾開口，諾維婭已上前去叫奎納。

“哎。”聽到諾維婭的呼喚，奎納幾乎是立刻就跳了起來。

“這個弟弟將東西挖回來了。”諾維婭指著森德爾道。

“噢，”奎納應聲，走到森德爾跟前拿起盒子，將那盒子打開，取出一只半黃半黑，只有拇指大小的東西拿出來。

接魂草？森德爾心中一動，他看過王宮中的典籍，這個是接魂草沒錯，但是只剩一半，難道在波塞之前還有人用過接魂草嗎？或者在奎納這里本來就只有半個？

森德爾這廂暗暗想著，奎納已拿了接魂草走到窗戶旁邊，只見他從窗臺上拿了一個罐子，到門外灌了些雪，然后把那枯萎的接魂草扔進罐子里，拿著面杖搗起來，直到雪化了，與接魂草與雪融為一體。又到波塞跟前，只見他神情凌冽，口中默念有詞，神秘的咒語漸漸溢滿房屋，波塞的身體漸漸升起來。

巫師？森德爾心中萬千念頭閃過，這個地方怎么會有巫師？他們不是應該在王室之內為國王效勞嗎？

奎納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隨意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罐子拋到空中，那罐子便在空中自轉起來。奎納口中的咒語不斷的重復，波塞從頭發到腳趾無一不在散發著熱氣。

在熱氣之下，波塞所有的傷口又一次裂開了，黑色的血液從他的身體里流出來，一滴滴的落在地下，森德爾第二次看到一個人可以流出這么多的血，第一次是在南國覆滅之時。

黑色的血液漸漸的變成鮮紅的血液，波塞看似有了一些意識，他的眼睛閉得極緊，低聲地呢喃著什么：“您放心……放心……”

罐子在空中漸漸傾斜，混著雪水的接魂草緩緩了流了下來，從波塞的胸腔流進血液，直達身體的每一個關節。

波塞悶哼了幾聲，昏死過去。

他的身體像是煮開的水，徐徐蒸汽不斷沸騰著直到裝著接魂草的罐子滴不出一點水，才緩緩的降下來。

奎納下地，對森德爾道，“好了，我的寶貝也給他用了，我現在很累，要睡覺去了。”他聲音筋疲力盡，額頭上根根青筋上汗珠落下。

森德爾道，“我爺爺沒事了嗎？”

奎納已走到里面，只剩下后腦勺道，“沒事了，過幾天就能醒。”

森德爾急忙跪下，“謝謝您的救命大恩。”

奎納忽然轉過來道，“謝倒不必，做點實際的，諾維婭每天都要到東邊的青鹿鎮去給我打酒，以后，你和她一起去。”

“好的，我一定會的！”森德爾萬分激動的保證道。

奎納的呼嚕聲已經傳了出來，他入睡一向很快的。

森德爾到塌邊幫波塞蓋好被子，或許是因為剛用完接魂草的原因，他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血色，但是呼吸平穩了許多，森德爾對著奧斯華神與嘉愛神祈禱了一會兒，心中終于安定下來。

“那么，走吧！去打酒吧！”諾維婭站在門口道。她手中拿著酒壺。

森德爾看看她，又看看波塞，“可是……”

“有我阿爹在，你不用擔心的，而且我阿爹剛才不是說了嗎？你爺爺要好幾天才能醒過來呢！”諾維婭說。

森德爾道聲好，諾維婭將一件很厚實的熊皮外套拿給他，“穿上吧，這是我阿爹平常穿的，今天你陪我去，那么你穿吧。”

森德爾納納的接過衣服穿上，看了看她，“你不多穿件衣服嗎？”雖然他不知道青鹿鎮在哪里，但是昨天從山羊那么的地方過來，一路上都沒有人煙，肯定不近，這樣的天氣，諾維婭居然只穿著一件用蠶絲織成的單薄的衣裳。連方才在外面也是這樣穿的。

“啊，我因為感覺不到寒冷，所以老是忘記穿。”諾維婭說著，拿過一件厚些的衣服抱在手里，“走吧。”當先走了出去。

森德爾忙跟在她身后。

外面的雪亮的晃眼。

森德爾看著走在前面的毫不畏懼寒冷的諾維婭，她的厚外套還是拿在手里，沒有穿上。

“青鹿鎮有多遠？”他問諾維婭。

“不遠的。”諾維婭說，“我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去打一次酒的，走的次數多了，覺得一點也不遠了。”

“那，我們要走多長時間才能到？”森德爾問。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就回來了。”諾維婭邊走邊答他。

中午？森德爾心想，那么看來還是很遠了，現在還是早上，也就是說，他們還要走近兩個時辰的時間。

森德爾不再言語，只是默默的跟著諾維婭。

一路之上都是沒有融化的雪，偶爾有一兩只野兔從他們身旁跑過去。

兩天沒吃飯的森德爾只能默默的咽口水。

走了很久，森德爾越走越慢，諾維婭卻像剛出發時一樣，不喘一口大氣，只是往前走，也不出冷汗，連她的睫毛都是干的。這是森德爾第一次發現，這個女孩有些奇怪。

但他只能先放下心中的疑問，不斷加快腳步，跟上她。

森德爾覺得他們走了很久，直到他的雙腳第三次發麻的時候，才隱約看見了隱隱約約的集市。這個集市和南國的集市沒什么不同，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有玩的，還有女孩打扮用的珠花。

再往遠處有些散散落落的人家，這個鎮子上大概有二三百戶人家。

諾維婭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她徑直走到香十里酒家，打滿一壺酒，付了錢，就準備離開了。

香十里的老板姓周，店里的生意很好，他雇了一個伙計，和自己一共兩個人。

“諾維婭啊，這孩子是誰啊？”周老板指著森德爾道，“你從八歲就開始來我這里打酒，除了你阿爹，可還沒帶別人來過呢。”

“這是我家的客人，可能以后每天都會跟我來打酒哦！”諾維婭興沖沖道，“我們要回去了，阿爹還沒吃飯呢，我要早些回去做飯了。”

“外面又下雪啦！”周老板感嘆道，“這么冷的天，可別凍壞了這小伙子。”

“沒事的，”森德爾忙道，“我不怕冷的。”他現在哪里還顧得上冷，只想著快點回去看波塞。

他們和周老板道了別，出了十里香后，又到找了一個叫由坦的婆婆買了菜，就匆匆忙忙的回家了。

路上雪越下越大，森德爾一腳踩下去，雪可以沒過膝蓋，他的手背上又凍裂幾道新的口子。

而諾維婭，她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加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