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子現在的心里已漸漸趨于平靜了。先前那種渴望和李瑩在一起,與之處對象的想法,在她心里馬上成了天方夜譚般的笑話。他需要冷靜,需要思考和清醒,需要直面現實。
從種種跡象表明,李瑩似乎喜歡他:從眼神、動作上,她不止一次向他表示:她愛他。但是,他又有些疑惑,她不是一直和周新在一起,或者說戀愛嗎?進一步說,假如李瑩向他表白,他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嗎?不,顯然不能。別的且不去考慮,單從他這破爛不堪的家庭角度去審視,他也沒有資格去娶她,更莫要說家庭地位,身份高低了。他是一個怎樣的家庭呢?父親癱瘓在床,母親體弱多病,弟弟尚在讀書。一切的經濟來源是他有限度的幾個工資。其實,父親的腿并非不治之癥,做腦洗體時,醫生診斷結果表明:父親腦部謀部位突發異常,壓迫神經所致,若要取得滿意的結果,必須實施開顱手術。但昂貴的手術費,對他這樣一個家庭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在軍子這微薄的工資中,除了供弟弟上學和家里的日常開消外,他每月還要擠出一部分錢積贊起來,為父親治病做準備。他又不想接受別人的恩惠。在他的意念中:黃金有價情無價。這個“情”字,將像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記得,有一天晚上,李瑩用信封包了一大疊人民幣送到他家,他堅決不收,還惹了李瑩流了好多淚水。人,可以沒錢,但不能沒有骨氣。他就是懷著這種偏勢的理念,一步步走來。
在農村,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子,一般都已定了婚,有的甚至結婚。像他這樣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已屬大齡。他遲遲不肯訂婚,并非家境寒磣,生活拮據,沒有姑娘所求所愛。相反,有不少姑娘被他迷人的外表所傾倒。他們爭相接觸,頻送秋波,有幾個大膽的姑娘,干脆調唆媒婆,說她們一分彩理也不要,央求她們去他家說合。所有這一切,在家里人和外人看來的大好事,都被他謝絕了。在他的心里已深深地愛著一個姑娘,那個姑娘叫李瑩。盡管他知道,他的愛情只不過是霧里看花,水中望月,但他依然一往情深。在他愛情的內心世界,已沒有別的姑娘插足之地了。
在他家的東鄰,有一個叫明子的姑娘,她也在深深地愛著軍子。她性情溫柔、善良,長相也很漂亮。家庭狀況和他家差不多;她沒了父親(父親出車禍走了),弟弟妹妹都在上學。母女倆在村子里緊打慢敲,倒也能維持家計。軍子和明子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她把他看成她心目中最親最近的人。自軍子父親癱瘓后,明子就成了他們家的一員,家里家外,都是明子幫她母親操持著。不難想象,沒有明子的幫助,軍子恐怕連高中都讀不完。那時,軍子雖然上學,假期里、星期天,也能幫她家干些女人干不了的粗話重活。這樣一來二往,兩家竟成了一家人。
當明子媽談到明子和軍子的婚姻時,軍子竟一時反應不過來。他們怎能結婚呢?她不是他的妹妹嗎?誠然,在他們兩家親密交往中,他的確把她當做妹妹來待,他們一起干活,一起吃飯,一起散步和持家。他們的親密是那樣的自然,沒有男女之間的拘謹和矜持,沒有男女之間的羞赧和別扭。對母親提及他們的婚事,他竟情不自禁地說了句,她不是我的妹妹嗎?母親笑道:“傻小子,你姓什么,她姓什么。自那以后,一見到明子,就覺得不自然,覺得別扭,臉紅。特別見她愁眉不展,心情郁悶的時候,一種愧疚的心情一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覺得他的生活走到盡頭似的艱難。
他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當月亮落下山的時候,才邁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