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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功利主義視野下的生活質量研究

較長的一段時間中,哲學家們通過效用來衡量人們的生活質量,這里的效用在功利主義的視野中就被理解為幸福,或者是欲望的滿足抑或者是偏好的滿足。功利主義將“幸福”作為道德目的,徹底顛覆了傳統的德性目的論和等級秩序,不再以神作為現象世界的最終皈依,而是將實在的、世俗的幸福作為人們道德行為的終極目的和判斷一切是非對錯的標準(田廣蘭,2007)。其代表人物邊沁在《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中指出“自然把人類置于兩位公主——快樂和痛苦——的主宰之下。只有它們才指示我們應當干什么,決定我們將要干什么。是非標準,因果聯系,俱由其定奪”(邊沁,2000: 57~58)。可以看出,其人性論的理論基礎就是趨樂避苦。在此基礎上,功利主義將道德與快樂、痛苦聯系起來,將道德判斷定位在趨樂避苦的原則之上。

邊沁指出:“所謂功利,意即指一種外物給當事者求福避禍的那種特性,由于這種特性,該外物就趨于產生福澤、利益、快樂、善或幸福,或者防止對利益攸關之當事者的禍患:痛苦、惡或不幸。假如這里的當事者是泛指整個社會,那么幸福就是社會的幸福;假如是具體指某一個人,那么幸福就是那個人的幸福。”(轉引自周輔成,1987: 212)邊沁認為,幸福、快樂、利益、好處等,都是廣義上的福利,含義是一樣的。邊沁認為“共同體利益就是組成共同體若干成員的總和”,闡述了共同體利益為個人利益總和的思想。按照邊沁的思想,政府所追求的就是國民幸福的最大化。協調共同體利益和個人利益的準則就是幸福的最大化,就是大多數人的個人利益都得到了滿足,那么共同體的利益也就實現了極大化。而法律和道德是保障這個極大化幸福發展的根本手段,邊沁指出,“功利主義要求,首先,法律和社會的安排,應當使每一個人的幸福或利益盡可能地與社會整體的利益和諧一致;其次,教育和輿論對人的品行塑造有很大的作用,應當加以充分利用,使每一個人在內心把他自己的幸福與社會整體的福利牢不可破地聯系在一起”(穆勒,2008: 17)。因此,邊沁的功利原理實則是從最大化幸福原則出發來闡述個體行動、集體行動和制度安排之間的關系的。邊沁以這種思想為指導,提出了“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快樂”原則。功利主義立足于經驗法則,遠離形而上的方法論,僅僅關注事情的結果,而且是最能增大總體功利的結果。這導致了它很容易招致批評。

那么,對于幸福這個抽象的概念,如何對其進行測量?邊沁也提出了一種程序用以精密測量快樂或痛苦的量值。依據“幸福計算”程序,邊沁提出通過“強度、持久性、確定性或不確定性、迫近性或遙遠性、豐度、純度、廣度”這七個因素來對人們的苦樂進行計算。前四項為“估計每一項快樂或痛苦本身時所要考慮的情況”(邊沁,2000: 87~88),“豐度”和“純度”則可以測算每項行動造成了多大程度的快樂或痛苦。在邊沁看來,快樂或痛苦沒有質量上的高低之分,只有數量上的多寡之別,由此他列出了14種簡單的快樂和12種簡單的痛苦,而復雜的快樂或痛苦僅是簡單快樂或痛苦的數量之加,無任何本質區別。以上計算方面雖然忽略了其他因素對苦樂的影響,但試圖構建多元化的幸福測算體系,為科學地把握人們的幸福指數提供了有意義的嘗試。

密爾從小就受到邊沁功利主義思想的影響,堅信幸福是人類行為的基本準則。但由于受到密爾所處的時代背景影響,階級矛盾日益尖銳,他對邊沁的“自利選擇原理”進行了修正,所謂追求個體的幸福,不能單單是自己幸福的最大化,還是與此有關系的一切人的幸福。密爾指出,快樂不單單是欲望的數量上的體驗滿足,理智上的快樂,如藝術、詩歌、文學和音樂的享受,感情和想象上的快樂,以及道德情操上的快樂,還必須具有比單純感覺上的快樂高得多的價值。此外,密爾也對邊沁的“最大幸福原理”進行了修正,主要反映在:第一,密爾認為快樂不僅有量的區別,而且也有質的區別,正如《功利主義》一書中所講的,“做一個不滿足的人比一個滿足的豬好;做一個不滿足的蘇格拉底比一個滿足的傻子好”。正如密爾所指出的:“構成功利主義的行為對錯標準的幸福,不是行為者本人的幸福,而是所有相關人員的幸福,而這一點是攻擊功利主義的人很少公平地予以承認的。”(穆勒,2008: 17)第二,密爾對幸福和快樂進行了區分,密爾認為幸福就是增進快樂和避免痛苦,快樂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快樂是幸福的組成部分(呂素霞、呂莎,2009)。此外,密爾還強調精神快樂比物質快樂更為重要,美德是實現幸福的重要手段。

必須承認,功利主義是所有道德和政治哲學中應用最廣、最具感召力的理論之一。其理論長處體現在:在復雜情境下,功利主義的判定標準直白易懂、簡單便利;功利主義只對結果敏感,而不一味地依賴形而上學的命題,多少可以回避規范性理論所面臨的難題(劉雪梅、顧肅,2007)。功利主義對每個個體幸福的自我評估,放在尊重人們的整合、尊嚴和自由基礎之上,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道德姿態。但其理論缺陷也非常明顯,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第一,功利主義體系表達的簡潔方式導致它沒有對追求快樂過程中的程序正當性進行充分的界定。在功利主義視野中,幸福是通過效用測量的,即我們的最大效用總可以通過做一些讓我們快樂的事情而獲得體現,既可以是肉體的感性快樂,也可以是精神的愉悅與滿足,抑或指美德、金錢、權力、健康,等等。因此,功利主義的道德目的和是非標準便具有一定的主觀性、虛幻性、模糊性與相對性(田廣蘭,2007)。對法律和道德所規定的有節制的生活當然可以理解為美好生活,而違反法律和道德的放縱的生活則離生活質量的取向相去甚遠。

第二,功利主義面臨適應性行為和心理調節問題,即人們通常所說的“適應性偏好”問題(森,2002: 52~53)。生活中的“快樂奴隸”(happy slave)就是最常談論的例子,也就是差的客觀條件與好的主觀感受相結合的情況,說明個體缺乏對審慎價值的認知,處于自我滿足的狀態。舉例來說,“考慮一個被嚴重剝奪的人,他貧窮、被剝奪、過度勞累和疾病纏身,但他從社會條件的角度滿意于自身的命運(比如通過宗教信仰、政治宣傳或文化壓力)。我們是否能夠僅僅因為他是幸福的和滿意的,就相信他一切良好呢?如果一個人過著一種完全被剝奪的生活,那么他或她的生活標準是很高的嗎?生活標準不能同人們過日子的性質發生如此的背離”(Sen, 1985: 8;胡懷國,2010)。因此,如果功利主義要化解這一悖論,那么其對“快樂”的清晰闡釋必將受到影響。

第三,在森看來,功利主義的效用計算方法只關注個人利益的效用總和,忽視了效用分配中的不平等問題(森,2002: 52~53)。因為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原則并沒有關注到幸福在個體間的公正分配的問題,而且如果將最大多數人的幸福的最大增量作為考察的唯一尺度,那么為更大的總體利益所侵犯的部分人的合理利益將是被允許的。

在實際層面,功利主義是基數效用的體現,因為它主張可以用效用來衡量個體從消費中所獲得的幸福,效用是可以用一個具體的數值進行表示的,不同的個體從消費中所獲得的效用可以相互比較,也可以相互加總為總的社會成員效用。在功利主義倫理學的實踐層面,效用就是“做可以滿足我們快樂的事情”。公式可以表示為:幸福=獲得我們所欲望的=選擇購買和消費特定的商品和服務(Phillips, 2006: 63)。換句話說,我們的幸福可以由我們的購買力進行測量。但關鍵的問題是,購買力的增加或收入的增加并不一定意味著生活質量的增加,即效用的增加。這也是功利主義視野用收入和購買力測量生活質量最致命的問題。關于這一點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

第一,功利主義在實踐層面忽視了消費行為中的邊際效用遞減法則。包括森在內的很多學者都指出,功利主義在追求效用總量最大化的同時,忽視了不同個體對同樣單位效應的需求差異。斯密曾指出:“不是在社會達到絕頂富裕的時候,而是在社會處于進步狀態并日益富裕的時候,貧窮勞動者,即大多數人民,似乎最幸福、最安樂。”(斯密,1776/1972: 74)在被給予同等份額單位的效用時,處境較差者可能得到的效用遠遠高于處境較好者,因為處境較好者本身處于很好地獲取效用單位的狀況,更多的效用會產生邊際效益遞減。以收入或購買力進行效用測量會忽視人群之間的差異性,而這種缺陷正是功利主義“簡潔、清晰”的特性所導致的。

第二,決定效用或表達效用并不一定等同于經驗效用。生活中,人們持有貨幣并進行消費,不僅僅代表他們自己,還有他們的家庭。在決定效用為基礎的方法中,它假定家庭領袖花錢采用最有效率和最為公平的方式最大化家庭的效用(Becker, 1996)。菲利普斯(Phillips, 2006:67)認為,在大多數社會中,人口的大多數(例如孩子和成年女性)根本不能直接支配收入,而僅僅由男性或者家庭領袖提供給他們商品和服務。或者,他們可能被分配一部分家庭收入用于購買商品和服務。由此來看,決定效用或表達效用并不能代表整個家庭成員的效用水平,家庭中的每個成員都有權享用商品和服務,都能實現經驗效用,這才是生活質量的核心要義。

功利主義作為幸福的重要研究范式,一直是西方哲學家苦苦思考和探索的問題。它將人作為自由和自治的主體,能動地選擇自己喜好的生活方式,無疑具有重要的進步意義,但由于缺乏思維的嚴謹性,也遭到了種種批判。在理論層面,主要是對自身所闡述的對象具有較強的主觀性、虛幻性、模糊性與相對性;在實踐層面,主要是無法解決內部的公正分配和消費主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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