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刀依據現有的信息，仍無法判斷是誰主使了林家滅門一案，但他知道，此事最大的可能定與朝廷內的爭斗有關。

而且最關鍵的引子，便是葉朝為所說的，自己的外祖父林山手中，可能握有對皇家有重大影響的密詔之類。

其中，當今皇上信安帝是首要嫌疑之人！

但信安帝顯然不需要親自動手，他只需要假手他人。

而代他行事之人，按常理判斷，必定是負責林家一案的御史大夫張先。

就連葉朝為也聲稱，在今朝，武將中信安帝最為仰仗的是北軍大將軍藍忠，而文官中，則是以張先為首。

就在小刀心中琢磨著張先此人時，當天傍晚前，恰恰御史大夫張先卻不請自來。

雖說葉朝為算是京城之地的大商賈，但在士、農、工、商的排序中，商處于末位，便是真正的讀書人都不屑于與之來往，更別說朝中官員了。

所以，葉朝為此宴所邀請的更多不過是些京中的富商，以及一些依附于富商生活的文人，根本就沒有想過，會夠得著當朝的紅人、御史大夫張先此人。

所以當仆從進來傳話，說張先張大人求見時，一度讓葉朝為以為是另一位張先，來到門口迎接之時，才發現正是當朝的一品大員，連忙伏地行跪拜之禮。

“草民葉朝為恭迎張大人！”

張先一身便服，透著儒雅之氣，卻并沒有高官大員的架子，反倒更像是一個沒有功名的中年文士，忙伸手將葉朝為扶起：“葉兄弟不必如此，張某此來，并非是以御史大夫的身份，而是一介儒生的身份，這些禮節就一概免了吧。”

葉朝為站起身來，以平民相見的拱手之禮回應：“恕小的冒昧，張大人莫非也是為《獵經》而來？”

“正是！”張先笑道，背手徑直進了葉府，一邊道：“這《獵經》一書，張某也曾看過，今日聽聞其作者在貴府，特來一晤。”

葉朝為緊步跟上，直接將其帶入主廳一側的偏廳。

而此時，小刀與陳決正在偏廳用茶，見到葉朝為帶著張先進來，只當成一般的客人，雙雙起身見禮。

葉朝為自然先介紹了張先的身份：“這位便是當朝御史大夫張先張大人！”

就在小刀與陳決不知該以何種禮數相見時，張先笑道：“今日是儒生張先，非御史大夫張先，不拘禮數。”

小刀與陳決便只躬身行禮。

葉朝為來到小刀跟前，為張先介紹道：“這位小兄弟，便是《獵經》的著書之人。”一邊笑道：“初次相見之時，我也曾懷疑，小刀兄弟如此年輕，竟能寫出這般好書，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小刀微微一笑：“葉兄過獎，愧不敢當！”

張先緊上幾步，將小刀打量一番，笑道：“不要說葉兄弟，便是我也未曾想到，《獵經》竟是一個少年所著，我倒以為是一個智慧老者，特意以狩獵之說詮釋大道。”

小刀又是一禮：“張大人謬贊。”

葉朝為少不得把陳決又介紹一番，四人這才對面坐下，聊些關于《獵經》的話題，小刀則一直暗中觀察著張先，卻一直無法將眼前之人與林家滅門一事聯系起來。

張先言談舉止中，所透出的平和，顯然不是偽裝，而是于生俱來的。這種人會是林家滅門一案的主導，連婦孺都不放過？

不可能！

小刀暗自搖了搖頭。

不過，他也不會妄下結論。

不要說人世間，便是山林之中，一不小心，你也會被表象欺騙。

比如，看起來賞心悅目的蘑菇，往往有毒，甚至毒性更大。

野狼在對待自己的幼狼時，也是滿眼的慈愛，但一轉身，就會對其他弱小的動物進行兇狠的搏殺。

小刀準備試探一下：“張大人想必知道在下與陳決兄是從安州所來，多年前安州曾發生一件大事，不知張大人可曾聽聞？”

張先顯然因小刀的話題突轉愣了一下：“不知你所說的是何事？”

“林家被滅門一事。”

“哪個林家？！”張先明顯臉色大變，聲音也透著驚詫。

“曾在京中為官的林山、林道兩位大人的林家。”

張先騰地站了起來，身子明顯看出有些不穩，忙用手扶了案幾：“你說林大人家被滅門？何時之事？”

“信安九年。”

“信安九年？”

“沒錯！信安九年元月！”

張先面色變化不定，似驚似怒似悲，定了定神，轉身沖三人拱手：“張某就此告辭，他日再來拜訪！”

小刀等人，剛起身準備回禮，張先已大踏步出廳而去。

“看來張大人對林家滅門一案并不知情。”小刀似在自語。

葉朝為看了看小刀：“你在試探他？”

小刀猛然醒悟過來，微笑道：“只是突然想起，順口提及而已，只是未曾想到，張大人對此事反應倒挺大。”

“他反應大，也在情理之中。”葉朝為道：“這林家父子本就是當朝重臣，當年林家一案又是皇上親命張大人經手，乍聽此事，自然難免吃驚。”

陳決卻有些不解：“小刀兄弟，你似乎對林家一事很是關心。”

“關心——”小刀重新落座，微笑道：“這林家滅門一案，可算是安州地界上的大事件，小弟自幼深居山林，沒見過什么世面，好奇而已！”

陳決自然并不深究，只是覺得這張先走的太急了一些，對于他這樣的讀書人來說，張先算是心中景仰之人，也算得上是大儒之列，便是剛才隨便聊上幾句，都覺得受益非淺，只是惋惜時間太短，未能盡興。

一個仆從又跑了進來：“少爺，門口又來了一位小公子，未在受邀之列，攔都攔不住，非要硬闖進來，說是若不讓他進來，便將葉府——”

話音未落，只見一位膚白如玉，五官清秀的少年已站在門外，后面跟著兩名膀大腰圓的大漢，正大聲接了話茬：“沒錯！惹了本公子，便將這葉府砸了！”

一邊說，一邊跨過門檻，撥開仆從，來到三人跟前：“哪位的是寫《獵經》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