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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牟家今非昔比

  • 遠去的三線
  • 孤雁穆龍
  • 3086字
  • 2019-05-05 10:42:21

牟家如今蓋上了外墻貼瓷磚的三層樓房,鋁合金門窗,高墻圍著大院子,院墻上琉璃脊瓦,不銹鋼大門是在省城定制的。

牟家樓房之大,內外裝修之豪華,遠近十里八鄉無人能比。

牟家今非昔比了!

當年廠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正眼看的牟家人,而今令他們羨慕不已。說不定廠長要跟人家牟老大握手,人家都懶得理你。

沾不上光的人懷疑牟家的錢來路不正。

有說牟老大起先到緬甸偷運毒品發了財,改邪歸正做上了正經買賣,投資水電站,坐享其成,當翹腳老板了。

有人說牟老大是在金馬河辦夜總會,當雞頭賺了大錢,改做建筑,搞房地產了,老婆一群,孩子一幫如何如何。

自從牟家搬進新樓,杜月旺沒到牟家串過門了。

以前到牟家,杜月旺把存下來的勞保肥皂,或工作服,還有翻毛皮鞋、手套、帽子送給牟家。

勞保用品,農民哪有這個待遇!

當年送給人的時候有一種炫耀的成分,現在誰還稀罕這東西,肯定拿不出手了。

小飛和廠里的師兄師弟經常出去打些野工,經常拿不到工錢。

杜月旺這些年和牟家有些來往,可關系并不密切,也想進一步通通路子。想著自己還有八元錢一瓶,二十多年前買的茅臺酒,拿去送給牟大爺。想叫牟大爺跟他家牟老大說說,讓杜小甜和小飛到他公司找個差事,打打工,掙點錢。

老一代沒奔頭,小飛和杜小甜這樣的年輕人閑得磨皮擦癢,看著叫人著急。

金桂埋怨杜月旺懶腳頭,早該去牟家通通路子了。

主意打定,杜月旺揣上那瓶茅臺酒到牟家大院去找牟大爺。

出了門,杜月旺抬頭望天,天空湛藍如洗,昨晚下了大雨,把天都洗得干干凈凈。

聞著清新的空氣,杜月旺預感有什么好事要發生。

現在熟人都把原來的牟大哥叫牟大爺,把他家牟老大叫牟大哥了。

父憑子貴,牟大爺本該享受榮華富貴,怎奈牟大爺苦日子過慣了,不勞動渾身不自在。

原來的牟大哥,而今的牟大爺雖然老了,身體卻沒大毛病,閑不住,什么農活都干,沒有一點大老板他爹的架子和樣子。

旁人說他窮骨頭發干燒,命賤,老農民不脫殼。

牟大爺光著膀子,正挑著糞桶去澆菜。背有點駝,羅圈腿靈活地前后搗騰著,糞挑的扁擔壓得他背更駝,一身偷油婆(蟑螂)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猶如一尊活動的根雕。

杜月旺跟著牟大爺后面,看見他小腿肚子上青筋暴起,好像幾條蚯蚓在皮下蠕動。

如同現今三線廠職工優越感的消失一樣,這年頭,廠里的人也顧不得面子了,下河淘沙金,上山開荒種地的人也很多。

一來有事干,二來種的菜吃不完,還可以賣錢補貼家用。

杜月旺也有這個打算,也想趁今天這機會,討教些種菜的經驗。杜月旺要幫牟大爺澆菜除草,牟大爺不讓他干。

“歲數大了,干不動了,只有種點懶莊稼。”牟大爺說著話,沒停下手里的活,“搬了新房子,老大硬是不準我養豬,說養豬太臭。嗨,他才說得怪呢,吃豬肉的時候他咋不說臭呢?現在街上賣的豬都是吃飼料,催肥素長大的,三個月就出欄,豬肉燉半天都聞不到香味,還騷哄哄一股味道,當不到吃豆腐香。今天杜主任有空了?”

聽著牟大爺的的話,雖然不感興趣,但杜月旺好像在聽領導做報告一樣,表現得恭恭敬敬。

父以子貴,人家有個錢多得可以買下幾個銀石溝的兒子,就憑這個,人家是備受銀石溝人敬仰的人物了。

杜月旺啊杜月旺,你沒法跟人家相比了!

天道不測,世事難料,造化弄人,人家是今非昔比土雞變鳳凰。自己卻是時運不濟,家道中落,衣食堪憂了。

聽著又有人叫他主任了,況且是大老板的爹叫他杜主任,杜月旺心里美滋滋的。

杜月旺參觀了牟大爺的菜地,把他想種菜的想法和牟大爺說了。

牟大爺說種地費力不賺錢,是下賤活,三機廠的人怎么能干這些活?

干干耍可以。

牟大爺干了一會活,又說現在撂荒的地很多,說一聲就可以拿去種,根本不要錢。

牟大爺把糞桶里的糞澆完,領杜月旺進了自己家的院子。

院子里拴著一只大狼狗沖杜月旺惡狠狠叫。

驀然,一陣強烈的即視感向他襲來,這場景似曾相識!

杜月旺細想,這牟家的新院子從來沒來過,也沒見過這條肥碩,體型高大的狼狗啊?

良久,杜月旺才回想起當年帶杜妮婭、杜小甜到牟大爺家給他家老大送喜糖時的場景。

時空轉換,這遙遠的場景怎么在記憶里合在一起了呢?

杜月旺覺得這很怪誕。

牟大爺的老伴頭上裹著白布,腰上拴著圍腰帕,正在給鴨子拌食。

這院子都鋪了漂亮的地磚,地上有雞糞鴨屎,臭烘烘有股味。

靠墻堆了柴火,走廊下的墻上還掛了紅辣椒、大蒜頭,與這豪華的大樓很不協調。

牟大爺的老伴和杜月旺打了招呼,問他吃了沒有,杜月旺隨口說吃了。

牟大爺拉了條長凳子叫杜月旺坐,打開一個塑料口袋,里面裝的是煙葉,向杜月旺比試了一下,問他要不要來一支。

杜月旺搖頭擺手回了牟大爺的好意。

牟大爺自個裹起葉子煙。

杜月旺把那瓶珍藏多年的茅臺酒拿出來,遞給牟大爺:“這瓶酒你拿去喝,七八年的茅臺!”

牟大爺說杜主任太客氣。

推讓了幾下,牟大爺接了杜月旺的酒,拿手里看。

杜月旺以為他要感嘆這茅臺酒好且貴。

牟大爺看了看說:“哦,這個酒,苦臊苦臊的,喝不慣,上次老大拿回來幾瓶,我都拿來倒在泡菜壇子里殺霉霉了。”

!,一個感嘆號,要把杜月旺打暈了。這頂級的好酒,往泡菜壇里倒!

閑扯了一陣子泡菜,又扯到莊稼的事。

扯完莊稼的事,牟大爺沒頭沒腦的問三機廠那后山上有個墳后面長了一棵粗壯的水冬瓜樹。

牟大爺這么大歲數了,這十里八里的沒見有長這么大的水冬瓜樹,意思是這樹長得這么壯,有點蹊蹺,說那家的后人一定發達了。

杜月旺想起后山那廠里的墳地上的確有一棵水冬瓜樹,原先只是一棵幾米高的小樹,這么多年下來也長得兩個人環抱不過來了,那樹前面就是邱紅他爸爸邱工的墳。

這廠二代里獨屬邱紅有出息,想著邱紅就想起他家杜妮婭的沒出息。

杜月旺沒回答牟大爺的話,沉默了一會,把話頭扯到天氣上去了。

“你們城里人愛把晴天叫好天氣,我們農民就不這么想,該晴天時候晴天,需要下雨的時候下雨,那才叫好天氣。”

牟大爺吸了兩口葉子煙,啪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下,又說:

“那些年,做夢都沒有想到搬那么大一個工廠到這山溝溝里來。還是***他老人家偉大!”

農民對耕種收割的日子記得很清楚,就像單位上的人,對節假日和發工資的日子記得非常清楚。

牟大爺叨念著夏收季節要到來了,今年家里的年輕人又不會回來幫他打谷子,痛惜現在的年輕人對種田不感興趣,致使很多好地都撂荒了。

杜月旺不清楚牟大爺為什么總是要把他們歸類到城里人里去,他們這些人和城里人根本不搭界。

杜月旺感覺無聊,啰嗦下去也扯不到正題,直截了當地說他家杜小甜,在家待得無聊,小飛這么多年在外面打野工,經常連工錢都拿不全。求他給他家老大說說,看能不能把杜小甜和小飛弄到他家老大的公司上班。

牟大爺也撇脫(干脆),說他家老七的同學明天結婚,牟老七要從省城回來,后天跟他車一起去城里就是了。

說到省城,牟大爺的老伴說話了,說十年前她老兩口想到省城去看看老大,想著他忙,沒給他打招呼,老兩口趕長途車去了省城。

下了車在車站不敢出大門口,看見外面鬧哄哄,車來車往,從來沒見過這面多車,這么多人,腦子一下就懵了,嚇得心慌腿軟,回到候車室,買了回程車票,那車票就像他的命一樣,一直握在手里,待到上車檢票的時候,已經捏成擦屁股紙了。

牟大娘說這輩子就那次去了一回省城,可連車站都沒出去,還是這銀石溝安逸,空氣都好聞,不像城里頭,到處都是汽車煙子味道。回到銀石溝,一塊石頭落地,安下心來,從那以后,再也沒有去省城的打算了。

金窩窩,銀窩窩,當不到自己的狗窩窩。

牟大娘認為,如果一輩子住在城里,死了如果把肺子割開,里面都一定是黑的——被吸進去的汽油煙熏黑的。

牟大爺說牟老八那有牟老七的電話,他們年輕人自己聯系就是了。

牟大爺叫來老八,把事情交代好。

中午飯的時候,牟大爺硬留杜月旺中午在他家喝酒,說好多年沒在一起喝酒了,今天要和杜主任喝個痛快。

喝酒許久,講了許多三機廠興旺時期的老人和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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