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指標很厲害
- 遠去的三線
- 孤雁穆龍
- 2834字
- 2019-04-09 13:33:21
竇樹根能不能被弄去判勞教,說起很來結果很簡單,事情卻復雜,這還得從二廠發生的事說起。
夏婉霞是分到二機廠來的大學生,人長得特別漂亮。
改革開放今非昔比,知識分子的地位大大提高了。
夏婉霞是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又是大城市的人,夏婉霞自恃清高,打心眼里看不起工人。
畢竟廠里知識分子、干部是少數,大多數是工人。
看不起工人,你就悄悄地看不起就算了,看不起工人,夏婉霞其談吐經常還溢于言表。
她自以為高人一等,還當眾放話,做人就要做她這樣的人,天之驕子——大學生。
這樣一來,不論是男工和女工,暗地里都嫉恨她。
“服務公司一只花,她的名字叫夏婉霞,好看不能摸,想吃的饞掉牙。”
這是背地里青工們的屌話。跟在后面走一走,聞下氣味,就當打牙祭了。
一機廠、二機廠和三機廠為了解決大齡青年的婚配,三廠經常聯合搞青年聯誼會。
一機廠來了個標小伙,號稱有電影明星王心剛之貌,晃眼一看,的確有點像王心剛。人們戲稱他為“王心剛二世”。
來二機廠搞活動,這王心剛二世一眼就看上了夏婉霞。
從外型上看,倆人也的確很般配。
舞會上王心剛二世邀請夏婉霞跳舞,邊跳邊給夏婉霞吹他是大學生,是坐辦公室的,是工程師。
王心剛二世說這些夏婉霞當時就不高興了,說,別看是穿這么板正時髦,摸著他的手很粗糙,身上還有機油味,八成就是個干笨活的機修工!
夏晚霞跟王心剛二世講,本來還對他有幾分好感,最討厭欺騙,說這些謊話有什么意思!當時就撂了王心剛二世的手不和他跳了。
二機廠招工,尤麗霞進廠當了廣播員。當上廣播員是由于她帶東北腔的普通話,比起帶上海腔的普通話,以及省城椒鹽口味的普通話好聽。
夏婉霞與一般人都合不來,唯獨和尤麗霞關系很好,經常上下班都在一起。
夏婉霞有啥話都跟尤麗霞講,尤麗霞由于自己的職業病,什么話都向外廣播。
尤麗霞心眼不壞,只是兜不住話。
和尤麗霞同年,侯愛澤也進了二機廠當上了工人。
侯愛澤就想開汽車,認為當司機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工作。叫他爸爸托關系和二機廠的書記說話,把他分配到汽車隊開車。
侯愛澤的老媽嫌開車危險,弄不好把人壓死了得蹲監獄,這個不說,萬一翻車掉到溝里坎下,不死也要斷胳膊斷腿,就是不叫他當駕駛員。
他老爸硬是不給開后門,不搞這些歪門邪道,說侯愛澤挑三揀四,革命青年該干那些艱苦的工作,鍛煉自己的革命意志!
侯愛澤姥姥說,腰纏萬貫,不如一技在身,一技在手,一輩子吃穿不愁,學門技術最好;開車,也就一個車夫,技術再好,也不能把汽車當飛機開到天上去。
一家人都反對侯愛澤當汽車駕駛員,雖然分到二機廠汽車隊,卻當了汽車修理工。
有次剛下班,侯愛澤穿著滿是油漬的工作服在廠門口見著尤麗霞,和尤麗霞點頭打招呼。
夏婉霞和尤麗霞正好在一起,過后夏婉霞問尤麗霞這人是誰,穿那么臟的工作服像叫花子,還自以為得意。
這些話尤麗霞都跟侯愛澤說了,侯愛澤也討厭這夏婉霞了。
有件事情的發生,叫二機廠那些想葡萄吃的人開心了一陣子,這也包括侯愛澤。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二機廠時常發生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有女職工的文胸和內衣褲,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飛。
怪的是,那些與內衣褲、文胸掛一起的貴重的衣物,以及男人的內衣褲卻一件不少。
這事鬧得兇了緊察一陣,又平靜一段時間,過后又依然如故。保衛科和武裝部的民兵也拿這事沒有辦法。
被窺視的女職工都比較內斂,有心眼,被窺視了以后不聲張,只有個別的向保衛科報告。
保衛科沒把這事聲張,廠里許多人也不知道有這些事。
有一天,夏婉霞到廠里最大的廁所解便便,剛剛解褲子蹲下,無意中發現蹲坑下面有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在往上看。
這把夏婉霞嚇得魂飛魄散,驚叫提著褲子就跑到廁所外面,大聲叫抓流氓。
這叫聲驚動附近的人,夏婉霞說有人在糞坑下面往上看。保衛科的人聞訊趕來,卻找不見人。
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情,這爆炸式的新聞馬上傳遍了整個廠子。
背地里謠言四起,甚至說夏婉霞在廁所里當時就被“咪西”了。
本來夏婉霞是受害者,應該得到同情和關懷,可輿論向相反的方向發展。
這事倒好像是夏婉霞的過錯,是她不正經,成了爛貨。
許多吃不到葡萄的人幸災樂禍,奔走相告,好像遇到很開心的事,還擔心別人分享不到。
糞坑下面滴溜溜的眼睛想起就有點滲人,這之后全廠女職工,以及家屬小孩上廁所都提心吊膽。
白天女人上廁所,在廁所后面還得有人站崗。
三機廠和二機廠關系密切,三機廠也鬧得沸沸揚揚,一直認定三機廠發生的類似事件和二機廠一定有牽連。三機廠家里女眷都不敢上公共廁所,在家拉屎拉尿。
杜月旺不在家的時候,小飛給倒屎尿盆子。
后來小飛想,女人倒屎尿盆子也不用脫褲子,怕誰看什么?斷然拒絕干這下賤的活。
夏婉霞,一個高傲的美人被窺視,成了全廠的新聞,把這美女當猴看,把她當取笑的對象,好像這是她看不起工人得來的報應。被害者似乎成了壞人。
這事把美人夏婉霞弄得焦頭爛額,以致于一病不起,上級領導憐香惜玉放她調走了。
偷女人文胸內衣褲,廁所下面滴溜溜的眼睛,這詭異,可怕,可笑,可恨的迷一直沒解開。
這事影響很壞,平靜一段時間,廠里又多發生這種事,鬧得人心惶惶。
廠里拿這事也沒辦法,縣里相關部門來偵察也沒有結果。
沒承想踏破鐵鞋無覓處,捉住全沒費功夫。
按慣例,每到節日來臨,全國上下,都要來個大搜查,該抓的抓,該判的就判,該敲沙罐的絕不留到吃年飯!
這天二機廠武裝部民兵和保衛科的人員按慣例查夜。
有個小子外號叫“嘚師兄”,半夜三更敲門敲得急,他暈暈忽忽起來開門,忘了把偷來戴著睡覺的文胸取下來。
打開門后兩把電筒照在嘚師兄的身上,把查夜的民兵驚呆了,待反應過來,是一陣驚叫和哄笑。
嘚師兄也反映過來了,一手遮胸前,一手要關門,想把保衛科的人和民兵關在門外。
保衛科和民兵人多力量大,進門就把嘚師兄摁地上捆了。
從嘚師兄的屋里搜出了大量的女人用品。
保衛科的人員把那些各色各樣女人用品放地下,嘚師兄蹲邊上,戴著那繡花文胸照了像。
床下搜出一根上面綁著鏡子的竹竿,當時沒搞明白嘚師兄拿這干什么,把這綁著鏡子的竹竿也拿到保衛科去了。
保衛科的人叫嘚師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否則就要交到縣局。
到了縣里,廠里就管不到那么多了,人民內部矛盾就轉化成了敵我矛盾。
嘚師兄嚇著了,一股腦都吐出來了。
事情已經明了,廠里女人內衣褲被盜,女廁所被窺視必定是他所為。嘚師兄交待了竹竿上綁鏡子的用途——從糞坑下面更好窺視。
這些還不說,還交待自己偷了基建科的水準儀,把那上面的望遠鏡拆下來,窺望對面山上露天茅廁的可惡行為。
這綁人的麻繩越細綁上勒得越疼,麻繩沒綁太緊,可遇著下雨,綁人的麻繩遇水收縮勒得更緊。
如果是重犯,或者搞“窩”的犯,以及遇到押解人員那天心情不爽,人犯就要受點罪了:
兩手交叉捆住的那根繩子,圈到后脖子橫著的那根繩子上面,使勁往下拉那繩子,這樣就把兩手往上帶,縮小手到后腦勺的距離,沒練過柔術的人可遭罪了。
再不老實,或者唧唧歪歪,就把人臉朝下摁著,胸口著地,嘴巴啃泥,膝蓋抵住后背,使勁拉繩子,弄得人嘰哇亂叫求爹爹告奶奶。
這年,省局系統,多了個勞教指標,本要弄竇樹庚去頂,冒出個嘚師兄,那指標就調給他了,竇樹庚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