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火車頭是一種精神
- 遠去的三線
- 孤雁穆龍
- 3711字
- 2019-02-11 11:46:53
清晨醒來,車廂里充盈著叫人振奮的燦爛陽光。
有人還在酣睡,有人已經興致盎然想找人聊天了。
小飛醒來,清晨陽光暖暖地照在臉上,感覺這一晚上的時間就好像一閉眼睛到一睜眼睛,短暫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覺得乘火車太有意思,太好玩了。
這么長一節連一節的車廂,被喘著粗氣的火車頭拉著跑,這家伙好大的勁!
最嚇人的是與旁邊軌道上開過來的火車迎面錯車,那轟隆隆排山倒海的氣勢,地都被震動了。
一聲變調長鳴的汽笛聲,耳朵震得發癢癢,腦子震得發蒙,陡然又遠去,這一切令小飛非常震撼。
吃過午飯,陽光已經被火車廂的頂部遮擋,車廂里已經沒有了刺眼的光線。
小飛找了幾個小朋友玩開火車的游戲——在車廂的走道上,幾個人縱向把左手搭在前面小朋友的肩上,右手模仿火車搖桿和連桿帶動驅動輪,前后往復運動,伸長脖子“咩……”地一聲長鳴:
“況且、況且,狂吃、狂吃……”
有節奏地前行。
幾個人玩得正高興,杜妮婭斥責小飛,認為小飛已經是大孩子了,不應該還玩這種低級幼稚可笑的游戲,叫他停下來,玩其他游戲。
小飛不聽,倆人拉扯起來。
一邊的青工起哄,不許杜妮婭制止小飛帶領小朋友玩游戲,拉開倆人,叫小飛繼續玩他們的游戲。
魏妮娜又玩出了新花樣,打撲克要顧大海和陶建國輸了就在腦門、鼻子、臉上貼紙條,杜妮婭和自己輸了就背一段xxx語錄。
輸上五局,男生從臥鋪下面鉆過,女生就唱一首歌。
陶建國說那樣不公平,應該輸了就“吃毛栗子”,贏家彈輸家的腦門,對彈,公平合理,男女平等。
魏妮娜覺得玩這個有點刺激,問杜妮婭要顧大海彈她還是要陶建國彈她,叫她挑一個。
這說得像挑男朋友一樣,杜妮婭詫異魏妮娜這話隨口而出,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要是她,這話可說不出口。
杜妮婭沒玩過這個,從來還沒有吃過哪個男同學的毛栗子,覺得魏妮娜有點“瘋”,也想試試吃男同學毛栗子的滋味。
第一次“試彈”,杜妮婭繃緊頭皮,咬緊牙關,陶建國在杜妮婭頭上試彈,只輕輕地一觸,杜妮婭笑了。
魏妮娜叫陶建國在她腦門上試彈一下,陶建國不彈,叫顧大海彈魏妮娜。
顧大海試彈魏妮娜。
魏妮娜繃緊眉頭,顧大海把中指放到嘴里哈氣,鼓足了勁做出要狠彈的架勢,比試了幾次就是不下手彈。
弄得魏妮娜更緊張,使勁閉眼睛,還躲腳催促顧大海快點。
顧大海一出手,也就輕輕地觸了一下魏妮娜的額頭。
魏妮娜前俯后仰放聲大笑,隔壁鋪位的人以為發生了什么好笑的不得了的事,都伸頭看。
玩得正高興,杜妮婭的媽媽來叫,說沒見著小飛,叫杜妮婭去找。
金桂叫杜妮婭找到小飛看緊點,這孩子太野,千萬看住,靠站的時候不要讓他下車。
杜妮婭知道小飛如果有什么差池,她爸爸非得把她的皮給扒了不可。
有個青工站在邊上看他們打撲克,杜妮婭把牌給她叫他打,金桂和杜妮婭分頭去找小飛。
杜妮婭在軟臥找到小飛,懸著的心放下了。
小飛看了杜妮婭一眼,沒有理會杜妮婭的到來。
小飛對面坐著一個長得精致,梳著維吾爾姑娘那樣很多小辮子的小姑娘。
杜妮婭想起以前到廠幼兒園接她弟弟的時候見過她,那時候也是梳的許多小辮子。
杜妮婭想起這多辮子姑娘是原來廠書記的女兒,幼兒園的時候時候,小飛和這小姑娘就玩的好,那書記倒霉后,母女調到另一個廠去了。
小飛和這多辮子小姑娘有好多年沒見面,沒想到在這見到了。
現在小姑娘長高了,抽條了,緊身褲和緊身的黑毛衣箍勒出的身姿苗條婀娜。
以前杜妮婭就對這小姑娘的辮子感興趣,以前到幼兒園去接小飛的時候,試圖擺弄一下她的小辮子,小飛不讓她染指,好像那些小辮子是他的私人財產一樣。
那些小辮子零零散散搭落在那小姑娘的肩頭上和后背,杜妮婭上前仔細看那些小辮子,拿起一根辮子觀察,尋找辮子有可能存在的接頭。
小飛上起來撥開杜妮婭的手,與好多年前一樣,還是不叫她摸那些辮子。
杜妮婭打開小飛的手,瞪小飛一眼,說:“討厭,又不是你的辮子!”
小飛推開杜妮婭,叫那多辮子小姑娘別理她,倆人繼續玩茶幾上的跳棋。
杜妮婭還想摸那小姑娘的辮子,小飛叫杜妮婭趕快滾蛋,不準摸盧茜的辮子,杜妮婭這才想起這小姑娘叫盧茜。
杜妮婭有些妒忌這些好看的辮子,帶譏諷口氣說:“搞這么多假辮子費勁不?”
“都是真辮子!”
一個氣質高雅的中年女人在杜妮婭背后幫盧茜回道。
這中年婦女濃密烏黑的頭發一絲不芶第梳得整整齊齊,墨綠色高領套頭緊身毛衣,箍勒出芭蕾舞演員般的腰肢,精致的五官配以銀絲細框眼鏡,恰如其分地襯托出淡定的高雅。
這就是外號叫林黛玉,原廠書記孫大武的老婆,也就是妧妧和朵朵的后母。
玩了一會跳棋,感覺杜妮婭站邊上看他倆下棋,看得他不自在,小飛和盧茜告別,跟杜妮婭走。
走到魏妮娜的鋪位的時候,以為還可以繼續和他們打撲克,不料卻看到撲克撒了一地。
魏妮娜大聲斥責陶建國,杜妮婭聽出來,不過嫌他牌出得臭,魏妮娜批了他幾句,吃毛栗子的時候就使勁彈,有意報復她。
陶建國彎腰撿地下的撲克,剛才代替杜妮婭打牌的那青工竊笑著離開。
魏妮娜指著那青工:“你也是有意報復!”
“對不起,把你個小姑娘頭上彈起*大個包!”那青工有意小聲說,魏妮娜沒有聽清楚。
杜妮婭從他邊過,聽得清楚。這青工個子不高,長得白凈斯文,面帶譏笑。
回到鋪位,杜妮婭把小飛推給她媽媽,算是交差了。
剛才接杜妮婭打撲克的那個青工,遇到正好回鋪位的杜月旺,客氣地招呼杜月旺。
杜月旺給金桂介紹:“這位是衛東小兄弟,也算我半個徒弟,跟了我半年,也調到我們三機廠。小伙子滿聰明的!”
“衛東?”金桂說,“好像見過。”。
“司徒衛東。”那青工回道。
“小伙子,要不是要改名字,你不會來支內的。我這次回來要人,可不好要呢,特別是你們年輕人。”杜月旺說。
“杜師傅,不,現在是杜主任了。以后還要多多指教。”司徒衛東說完,要去摸小飛的下巴,小飛躲開司徒衛東的手。
司徒衛東走了,杜月旺感嘆道:“小伙子很精的。要不是廠里答應調到新廠給他改名字,他才不會去的!你知道他原來叫什么名字?好奇怪,好難聽的名字,可能全國也不會有他原來那么難聽的名字呢!”
金桂有些好奇:“什么名字,有多難聽,要改?”
杜妮婭也感興趣,期待回答,想知道那名字有多么難聽。
“叫司徒貓狗!”杜月旺小聲說,望了望周圍怕別人聽見,“就是貓貓狗狗的那個貓狗,一個字,一筆一劃都不差的!”
“哦,真有這名字?好像聽說過,還以為是假的。就是他啊?”金桂說,“小伙子長得滿精神的,看來不能以名取人。”
杜妮婭覺得她媽媽用詞不當,說:“以貌取人!什么以名取人?沒有這個詞。”
“怎么給取這個名字,他父母怎么想的?”金桂說。
杜月旺講,司徒衛東前面有三個哥哥小時候就死了。父母迷信,以為名字取得越賤孩子就越好帶。
就給他取了這個沒法再賤的名字了。
年輕人好面子,幾次要改名字,他父母都不讓改,認為他健健康康長這么大是名字取得賤的結果。
再說改名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這次調調到三線新廠是個機會,挪個地方,新人多,還容易改過口來,以后叫司徒衛東,不叫司徒貓狗了!
杜月旺又說,這小伙子能寫會畫,在車間當工人真有點屈才了。這次調到新廠工會去了,人家是機關干部了,我是管不著人家了。
杜月旺見金桂干別的事,杜妮婭對他的話題沒有了興趣,閉嘴不說了。
小飛從廁所回來,褲腰帶打了死結,嚷嚷解不開褲帶,急叫要撒尿。杜月旺蹲下來給小飛解褲腰帶。
打撲克不歡而散,回到鋪位上,陶建國翻出紅寶書看,好大一陣子都沒提行翻頁,腦子里一直在回想今天和魏妮娜、杜妮婭以及顧大海打撲克時的細節。
想了一陣子,也沒想出自己有什么不得體的地方得罪了魏妮娜,不過就是彈毛栗子稍微勁大了一點,她也不至于發那么多的火。
信馬由韁,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假寐一會,陶建國把眼光移到窗外演繹不完的移動風景上去。
顧大海睡中鋪,對面鋪上睡的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婦女。
長這么大,顧大海從來沒和陌生婦女距離這么近睡覺,那個別扭勁就別提有多難受了。弄得他好尷尬,不好意思脫衣服褲子睡。
昨一晚上都沒睡好,早晨醒來,睜開眼睛就看見那女人在看他,那直勾勾的眼神把他嚇了一跳。
一晚上沒睡好,早晨被那女人不可琢磨的眼神驚了一下,加之火車的晃悠,總覺得腦子有些不清爽,暈暈乎乎,好像要暈車的感覺。顧大海有點郁悶,找到陶建國,給他說起這事。
陶建國也睡中鋪,對面鋪上睡的是他姐姐陶玉。
在他的記憶里,他懂事以來,從來沒有和自己的姐姐睡這么近,也感覺非常不自在。
正好叫她姐姐和顧大海調一下鋪位。
陶建國和陶玉一說,她就答應了,顧大海調到陶建國對面鋪了。
陶建國是第一次乘火車,早就聽說過“檢票”這詞,進站的時候,穿著制服的大叔居然用一個特殊的小鉗子,把那硬紙殼上面剪了個精致的小缺口。
以前看見過使用過的火車票,不清楚那上面精致的小缺口的來歷,看見那缺口是用小鉗子剪出來的,這使陶建國迷惑,檢票還是剪票?
他原來一直認為這應該是檢票,怎么拿剪子剪呢?
陶建國和顧大海討論起這事來,顧大海也搞不明白。
顧大海的老家在杭州,坐火車回過兩次杭州,當時就對車票上的“半孩”兩個字上還要打上叉,感到迷惑,一直也沒弄懂那是什么意思。
把這將給陶建國聽,陶建國還沒注意到這個問題,只覺得這和兒童半票有關系,具體是什么說法他也沒搞明白。
在班上陶建國和顧大海的語文都好,最得語文老師待見。
語文老師姓尹,非常有學問,能背誦很多古詩詞,還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四十還單身。
這次尹老師也要調到三機廠的子弟校去,這檢票還是剪票的事,只有到新廠見到尹老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