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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告別椅子坪 告別銀石溝

  • 遠去的三線
  • 孤雁穆龍
  • 3282字
  • 2019-05-17 11:19:40

牟家老八有腿疾,走路不方便,生活沒有來源,沒錢用了就到省城找牟老大,在他大哥家住下。

牟老大討厭他,說家里父母親要人照看,叫他在家老實待著照看父母,給他公司職工一樣的待遇——發(fā)工資,買社保。

牟家老爸老媽雖然年歲已高,可身子骨硬朗,沒病沒災。老兩口一輩子勤快慣了,自己養(yǎng)雞養(yǎng)鴨,責任田打理得巴巴適適。

家務事都是老兩口干。牟老大要給上了年級的父母請個專職保姆,照顧老兩口。老兩口說,有請人照顧他倆的錢,還不如把錢直接給他倆。

牟老八有錢沒事干,川牌、麻將、撲克樣樣來。

只要牟老八坐在陶大姐干雜鋪的茶攤喝茶吹牛,不上麻將桌不打牌了,那一定是這個月的工資輸光了。

牟老八賒煙,賒酒,賒茶錢,從來不賴賬,有錢先把欠陶玉的錢還上。

陶玉的茶便宜,一塊錢一杯,白開水5角錢一杯,不說賒賬,不給她錢也不會朝人要。

有一次牟老八到陶玉的鋪子上用一張五十元的假錢買煙。陶玉當時沒注意收的是假錢,把五十元的假錢找給了來買東西的熟人。

那熟人當時就認出了那是假錢,叫陶玉換一張,還說:

“哎喲,陶大姐,你這是火葬場的生意,專燒(騙)熟人嗦?”

陶玉看了那錢,的確是假的,馬上反應過來這一定是牟老八搞的名堂,趕忙陪不是,換回假錢。

錢是小事,可不能壞了我這小店的名聲,更不能壞了我陶玉的名聲!

陶玉氣沖沖找到牟老八,把那假錢遞給他說:

“我陶大姐哪點對不起你牟老八,你毀我的名聲。人家馮老三開個野豬兒(野出租車)也不容易,還經(jīng)常給我?guī)ж洠灰环皱X。我找假錢給人家,人家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做人要講良心。你沒有錢買煙說一聲,我給你,可以不要你一分錢!”

牟老八見陶玉真生氣了,很尷尬,狡辯說:

“可能是昨天晚上打牌,牌桌子上找給我的假錢,我也沒注意,對不起了陶姐,陶大姐。”

“這錢我也不要你還賠我真錢,你拿去向馮老三當面賠禮道歉,當他面撕掉這錢,這事就算完了。否則我跟你沒完!”

陶玉窮追不舍。

牟老八無奈,拿著那張假錢,陶玉跟著他后面找到馮老三,賠禮道歉撕錢了事。

看著走遠的陶玉,牟老八說:

“這個瓜婆娘,啷個這么認真?怪不得找不到男人,嫁不出去。”

牟老八掙錢不多,還打大麻將,千八百塊錢,上桌子不到半天就洗白(輸光)了。

如果能在陶大姐那借到幾百塊錢,趕緊又到麻將桌子上去了。

牟老八幾十多歲人了,還是光棍。

老街上有個寡婦知道他拿工資,還有社保,就想和他好。哪知道他打人家上中學女兒的主意。

那天正把人家女兒摁在床上,被她母親回家碰著,差一點沒把他那條好腿也打瘸了。

……

夏天到山里避暑,冬天到山里看雪景的人比較多,車來車往都要打這過。

這的村民就把新鮮的山貨擺在路邊,賣給這些開車進山出山旅游的人。

有野山筍子,有山上的獼猴桃,有蕨菜,有山上挖的何首烏,以及農(nóng)家老臘肉。

如果是旅游淡季,來山里的人不多,大家就把一些山貨放在陶大姐那叫她代賣。

原物原價,陶大姐不多加一分錢,誰家貨誰家錢,小賬清清楚楚。

陶玉人緣好,村民都愛到陶大姐干雜鋪的茶攤上喝茶聊天。

這么多年生活在這里,吸著山溝溝里空氣,喝這山溝溝里的水,穿著打扮,有和本地人毫無區(qū)別的口音,感覺不出來陶玉與本地人有什么兩樣。

如果現(xiàn)今的上海人來到這,聽到陶玉那一口地道的上海話,可能會懷疑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

等了些年,從少女等到頭發(fā)花白,陶玉認為司徒衛(wèi)東一定會回來,即使他死了,他的魂也會回來。

怕自己走了,司徒衛(wèi)東回來找不到她人。加之工廠倒閉,她內(nèi)退,找不到地方去,只有守這小店過日子。

陶建國的女兒下個月就要生娃了,打了B超,還是雙胞胎,這下非得把他兩口子給累死。

陶建國來電話埋怨他姐,一大把歲數(shù)的人了,在那老山溝溝里呆著,又不掙錢,不來幫幫忙照顧一下父母,想在那老山溝溝里修煉成仙似的。

等了幾十年的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xiàn),接陶建國的電話,驀地覺得再在這待下去沒有意思了。

陶玉決定把小店轉(zhuǎn)給牟老八,這之前牟老八有這個意圖。

牟老八說要把陶玉的店給收購了,他當老扳,陶玉當他的員工,這輩子也過一下的當老板的癮。

牟老八也是個明白人,他說過,像他們這號人活著也沒什么意思。

原來他老師說他是造糞機,他也覺得這輩子就造糞了。原來用的是農(nóng)家肥,當今用化肥了,他這造糞機也沒有價值了。

陶玉教訓牟老八,說他從小看著他長大,一輩子沒干什么正經(jīng)事。還講,這小店雖小,但是正經(jīng)生意,賺錢不多,一個人的吃穿用度沒問題。再說,人有事干,時間都打發(fā)得快一點。

陶玉把店轉(zhuǎn)給牟老八,不要他一分錢轉(zhuǎn)讓費。家什家具、電冰箱、洗衣機、電視機以很低的價格折給他。留下的貨不用牟老八給現(xiàn)錢,待把原來的貨賣出去以后,把本錢給她就行了。到時候她上來拿錢,給她打到卡上都可以。

走的前一天,陶玉把余貨列了清單,給牟老八清點了貨,講了怎樣照顧貓狗等事。殺了自己養(yǎng)的雞,做了許多好吃的,擺了幾桌,招待鄰里熟人。

牟老八很高興,其他客人都走了,他還要喝,酒喝多了話就多。

回憶三機廠以前的事,牟老八講:

“當初你們廠這大門口,一天到晚,人啊,車啊,進進出出,多得不得了。你們廠的人都是大城市來的,穿得也光生。我們這老山溝溝里的土包子農(nóng)民,你們廠里的人根本就沒把我們搭上眼。就像城里人說我們是‘彎腳干’,‘巒兒’,‘農(nóng)豁皮’。你們就是像從外國來的人一樣,說話叮哩咯啷的,聽都聽球不懂。”

“上海話是不容易聽懂,天津話還是聽得懂的,我們廠里還有好多天津人呢。”

陶玉等牟老八一個人慢慢喝,自己不緊不慢地收拾桌子:

“你記到,有人來找我,你把我的電話和地址給他,給我來電話,這一定要記著!我的名字知道嗎?”

“哎喲。陶大姐,這么多年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看你說到哪去了。”

牟老八越喝越高興,臉通紅,不聽陶玉勸還要喝。

陶玉難得見他這么亢奮,又給他倒了半杯白酒。

牟老八詭笑,小聲問:

“我聽說你這么多年不走,是在等一個人,是等哪個呢?”

牟老八見陶玉不言語,沒生氣,接著說:

“是不是在等我喲?”

陶玉沒接牟老八的話,轉(zhuǎn)了話題說:

“我希望你把這店一直開下去,這么多年我都挺過來了。你跟我差不多,一輩子也沒干過什么正經(jīng)的事業(yè)。這世界上像你大哥那樣有本事的人也不多。你是沾著你大哥的福氣了,我是誰的福氣都沾不著。”

一說到牟老八的大哥,他就內(nèi)心驕傲滿滿,說了一大堆他大哥如何如何有能耐的事。

見陶玉對他大哥的能耐不太感興趣,狠灌了一口酒,以酒蓋臉,說了平常不敢說的話:

“其實我們兩個還比較合適。都是孤獨人,都是天涯淪落人,都是孤家寡人,在一起做個伴侶多好!這些年每每從夢中醒來,枕頭邊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嗨。”

“你去找小姐噻!小姐漂亮又溫柔,比我們這些老太婆好看多了!”

牟老八喝得多了,說話也不要臉,陶玉也不客氣,直揭牟老八的老底。

“瞟情賭義?鬼的情,鬼的義,都是豁(騙)人的,講得就是錢!這個社會講得就是錢。不過,人家也是求生活麻,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人家小姐自己賣自己又犯啥子錯了嗎?如今是笑貧不笑娼,下輩子變?nèi)司妥兂梢粋€女的,一個美女,美女。”

陶玉說:“看你這樣,這輩子不修好,下輩子連人都沒得變的,還得落畜道。”

牟老八搞不懂什么畜道鬼道,說:

“當年你們廠那陣子有幾個小姑娘長得漂亮,妖冶得很,走個路都嘰嘰喳喳笑個不停,走我家門口過,我就放狗咬她們,把她們攆得撲爬跟斗的。頭數(shù)杜小甜長得漂亮,沒想到當了我的大姐夫,做夢都沒有想到,沒想到!我愛你塞北的雪,陶姐,我唱一首歌給你聽哈……”

牟老八第一次喝這么多酒,喝麻了,語無倫次,人往桌子下面溜。

陶玉見牟老八醉得不成樣了,背牟老八回家。

牟老八不老實,從陶玉的領(lǐng)口伸手進去摸陶玉的胸部。

陶玉把牟老八背回家,放到他家屋檐下的椅子上。

牟老八拉著陶玉不讓她走,陶玉伸手就給了牟老八一耳光,打得牟老八摸著臉傻笑。

……

周邊的山巒還是那樣年輕,依然偉岸挺立。

夜深人靜,銀石河水還是那永遠不變的輕聲絮語。

那些家里老物件,那些老建筑,已經(jīng)成了時空里的遺骸。

久遠的往事就像一杯陳釀,過來人,知道個中味道。

月光下,風吹枝搖,樹葉婆娑,柳絲正和清風纏綿絮語。

稀稀拉拉的白云,紛亂了故人的心情,那思緒,忽明忽暗,或長或短,歲月走過的痕跡留下的是不忘的記憶。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陶玉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就離開了,再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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