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0 小偷
- 不可思議的冒險旅程
- 卡茨爾
- 5694字
- 2019-01-21 23:04:31
或許是因為前幾天在地下建筑被注射了惡魔之毒,我連續幾天都處于亢奮狀態。雖然藥效能讓我在冒險中大顯神威是好事,可是隨之而來的代價——
凌晨四點,米莉莎與烏爾諾在床上抱成一團。由于米莉莎比烏爾諾高出一截,床上的場景更像是前者挾著一只巨大的抱枕,抱枕則是雙手縮在胸前,任由米莉莎的手腳掛在她身上。
我只瞄了一眼,便把頭轉向窗外。原因之一是她倆一位穿著容易走光的寬松睡衣,一位穿著凸顯身材的緊身睡衣;之二是,如果其中一位忽然醒來,四目相對,后果我也不敢去想象。
我看不見月亮,月光卻能灑在我的臉上。
——是的,我無法入睡,自打了那一針后就這樣了??峙率且驗槲殷w內產生了變異,不在解藥可解決的范圍內。
這個現象當然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最開始的徹夜難眠,我還以為是我內心在懼怕著烏爾諾與她的子彈。我天真地安慰自己:過幾天就沒事了,畢竟也有人類與食人族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事例。
烏爾諾只是個時而活潑時而沉穩的大胃小女孩而已。
一個晚上在我的發呆中被浪費掉了,烏爾諾也沒有忽然醒來。
然后等到七點半,我與往常一樣為女孩們準備早餐。戰斗的勞累讓她們推遲了離開被窩的時間,我只好再把早餐熱一熱。
第二個晚上,我躺在被窩里翻來覆去時,才覺察到不妙的氣息。我發誓,我只是抱著“看看今晚還不睡會怎樣”的想法,靠著桌子坐了一晚上。不過我沒有白白浪費時間,也有在腦中構思著新的技能。
與前夜一樣,我成功見證了染色般泛白的天空。
然而并沒有想出新技能,在浪費時間這點上也與前夜一致。
呼吸正常,心跳正常,血液流速正常。我感受不到絲毫的困倦,沒有黑眼圈,沒有哈欠連天,每時每刻都和吃飯前一樣清醒。
——現在是第七個不眠之夜。
不知從哪道聽途說而來,或許是小時候鄰里的對話,養成一個習慣需要二十一天。實際上,當你確信你正在承受著不可抗力,習慣能在醒悟的瞬間養成。
比如習慣于不睡覺。
我躲在不泄光的被窩里瀏覽著記錄儀,從此我的時間比別人多出一個黑夜,我得好好利用才行。唯一有所顧慮的是,我真正睡著的那天會不會代表著長眠。
我看看,從這里到斯古爾國,要繞過……
“抓小偷?。 ?
從遠處傳來的叫喊在黑夜中格外突兀,無論是聲音本身還是其內容都相當令人惱火。接著,樓下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幾秒后笨重的腳步聲也如約而至。
雖然吵到大家的卻是大嗓門與重腳步,但罪魁禍首無疑是小偷。
如果是在我家,半夜時分這樣吵鬧,準會被從窗戶里探出的腦袋的大聲回擊。
街道兩排旅館內住著的冒險家杳然無聲。
我在窗邊抹出一道血跡,隨機縱身一躍。在摔成惡魔肉餅前,血液牽絲連接了手掌與窗臺,使身體轉變成了往墻上擺去的狀態。再一蹬墻,我便安全著陸。
“天啊啊??!”
捉不到老鼠的貓早已氣喘吁吁,我的到來似乎嚇得他癱倒在地,擺出一副想要往回爬的窘迫姿態。
手一松,血繩從手掌處斷開,悠悠垂向墻邊。
“是卡茨爾啊,太好了。能否幫我抓住小偷,我這把老骨頭不行了唉?!鄙聿闹幸幹芯氐哪腥私谐鑫业拿郑痪o不慢地從地上站起,這時我才看清他胸前的牌子,是街道盡頭超市的工作人員。
……我和他只是幾面之緣而已,原來我這么有名嗎?
沒有多余的時間留給我沾沾自喜,順著男子手指指的方向,我捕捉到了消失在拐角的黑影。就如小說情節那樣戲劇性——我一轉頭,眼里只剩下飄起的斗篷的一角。
粘滯速度陣(高階),展開!
因為睡不著而在幫別人抓小偷,聽上去像是個落魄的超級英雄。
說到小偷,首先想到的便是哥布林(就像惡魔已經是殘暴的代名詞)。這種有著大鼻子長耳朵的矮子生物,十分不受人類歡迎,因為故事中寶物失竊多半和哥布林有關——現在已經分不清那是歷史還是傳說。
處于國家與野占區邊界的坎特爾,異種生物數量尤多,其中的哥布林夜遁入城也并非難事,因此防盜機關也比其他地區嚴厲。
但超市還是失竊了,這只老鼠的身手了得。
可惜,還是我略勝一籌——我指的是在跑步方面。盡管老鼠在樓宇間穿梭,我仍然能使他離開視線不超過三秒,并且我們的距離在慢慢縮小。
“站住!否則我要發動攻擊了!”
結果我也成為了半夜擾民的一員,好在窗口沒有探出腦袋或一盆水潑下來。
我倒是希望能有人醒來一起抓小偷。
等到差不多接近時,我才發現他的身高與我相近,不像是哥布林——當然也不排除稀有的大個子。我彈出指環刀,準備用繩索套住對方。
他卻一個急停轉身,反向跑了幾步,旋即躍起一個飛踢。
我將重心壓低,滑鏟從下方躲過攻擊,翻滾站起。
“現在你逃……”
人呢?
我怔在原地,眼中只有兩邊被夜晚染成了青色的墻。
一路奔跑至此,他直到現在才擺脫我的最終,如果不是為了尋我開心,就是在拖延時間釋放技能。
是瞬移嗎?我轉身向后方揮灑血液,血液呈弧形落在地上。
那是加速魔法?如果真是這樣,能讓人從眼前瞬間消失的加速,我就算是再練十年都趕不上——只好去找店員表示遺憾了。
是往上面走了嗎?
我抬起頭,沒見到飛檐走壁的斗篷男子,卻看見了夜空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白色長發與黑色夾克隨風飄揚,狙擊槍架在樓頂邊緣,槍管對準地面。
金色的流光從直沖而下,地面生出三朵煙花。子彈所擊中的地方構成了三角形的三個頂點,我立即明白了狙擊手傳達給我的訊息,向三角形中心拋出紅色的套索。
縮緊的套索確實綁住了東西,掙扎的觸感通過細線般的血液向我傳來。
是隱身技能,多虧了烏爾諾漂亮的眼睛。
“你已經逃不了了?!?
“啊啊啊啊啊啊卡茨爾快接住我!??!”
絕對會擾民的尖叫迫使我抬起頭,熟悉的身影拖著聲音高速下落,本能晃動的雙腳使她像個設計失敗的奇怪風箏。
先不說這家伙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F在她在干什么??!
話不多說,我張弓搭箭,像她一樣一次射出三發。箭碰到烏爾諾身體立即分散為血滴,再次凝結為繩索,橫豎同時綁確保她不會滑脫。再一發子彈模樣的血液打到墻,烏爾諾的后背與墻上的爛番茄漬汁之間牽出絲線。
為了不打擾冒險家的美夢,我用血液共振閉上了烏爾諾的嘴。
好像給烏爾諾的待遇太高了——我這么想著,又朝小偷加了兩道繩索。
結果便是米莉莎能信口拈來的“重力勢能與動能的轉換”——以墻上的血跡為圓心,烏爾諾凌空劃出無數個標準而優雅的圓。等她像個秋千一樣在最低點晃悠悠,我才踱步過去,她的垂吊高度正好在我眼前。
“叫聲卡茨爾哥哥就幫你解開。”
被綁住的可憐小孩只能拼命掙扎,發出嗚嗚的哽咽。
對哦,血液共振,取消。
“變——態——!”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神經病啊!”
一開始最擔心的事情終于出現了,我脖子一縮,不敢吱聲,道歉反而會引發更多的憤懣。
“被罵了吧?安靜點。”我小聲地說。
“好暈。我說的明明是接住我,你做的這是什么變態事情。”烏爾諾垂著頭,有氣無力,“剛才喊一下好像沒力氣了,先把我放下來吧。”
我雙手托在烏爾諾身下,解開血繩,再讓她慢慢站起。她整理了有些不整的夾克,隨后狙擊槍給了我當頭一棒。
“……敲頭也算是感謝我的方式嗎?”
“你碰到了?!睘鯛栔Z深黃色的眼睛盯著我。
我回想了剛才手臂放著的位置,立即明白了烏爾諾所指——不過眼睛分辨不出來的胸部,手臂也不會有感覺。
“就算不看著你的眼睛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別開視線:“所以說,你為什么會像個白癡一樣從上面掉下來?”
“因為你會接住我。直接跳下來比繞來繞去的樓梯快好多,這樣能更快幫到你不是嗎?”
其實那三發子彈已經幫了大忙,這樣跳下來……只會是添亂吧。
“……以后請不要給我承受不起的信任,太亂來了。”
“開玩笑的,我有緩沖氣流,你看?!睘鯛栔Z槍口轉向我牽著小偷的血繩,血繩像是被風吹開一樣往一個方向拱,“槍口對著地面就能浮起來,所以即使你接不住我也不會有事?!?
忽然,手心忽然微微一顫——繩索被吹斷了。
三道圈套開始快速移動,我雙指向下一劃,被勾勒出的人形又直挺挺地倒下去。
“我、我不知道你的繩這么脆弱的?!?
“這不怪你,沒事。幸好你解開的不是他身上的繩子?!?
惡魔獵手的技能能夠破解我的技能算是理所當然吧。
“所以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還好意思問!你是從窗出去的對吧?你不知道吹進來的風有多冷!”
為了方便回去,我確實沒關窗。
“你關窗不就行了……”
“發現你不見了當然要出來找一下?!睘鯛栔Z的眼睛看向別處,吞吞吐吐,“萬一你丟下我和米莉莎姐姐跑了呢?”
真是不爽快的女孩子。擔心我就直說,這種說辭真是糟糕透了。
“謝謝關心。以后女孩子晚上還是呆在家里好,這里可是與野占區接壤的城市,萬一有什么不測,到時候上哪找你?”
“我跑得很快,沒人追得上我的?!?
“剛剛就被綁起來了?!?
“閉嘴。”即使狙擊槍縮回短棒,也不妨礙烏爾諾拿它戳我臉頰,“該我問你了,你這么晚出來干什么?”
“抓小偷。”我頭往透明人處擺了擺,“你是不是能看破隱身技能啊?”
紅色的圈略有大小變化——小偷在做無謂的掙扎。
“原來是隱身啊。我看上去是一團黑影,像只超級大的魷魚,不過沒有腳。魷魚腳很好吃的?!?
“……那是帶兜帽的斗篷?!蔽蚁虻厣喜恢芍€是趴著的人走去,烏爾諾緊跟其后。“你有辦法讓他解除隱身嗎?”
“這簡單?!睘鯛栔Z在眼前展開狙擊槍,“比起死后隱身失效,我想她更愿意現在現身?!?
雖然她的舉動不太符合嬌小的外形,但的確行之有效。
恐怕是感受到了壓迫,一陣水紋浮現,斗篷小偷與他的影子同時出現在了我眼前。
“如果你能把偷的東西交出來,管理員們會從輕處理的?!?
我蹲在他身前,伸出手,他原本朝側面的后腦勺轉向朝天,臉朝地埋著,下垂的帽檐遮住側臉。
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果然是稀有的巨大哥布林嗎。這么大的哥布林就應該在他的領地被供起來,而不是出來干小偷小摸的勾當,體型越大越容易成為目標不是常識嗎?
“卡茨爾,你這還綁著他呢。”
“對哦?!?
血液套索往下移至大腿,保持對小偷行動限制的同時,解放了他的雙手。即便如此,他仍對我不理不睬。
“我還是看看和人類一樣大的哥布林長啥樣吧?!?
掀開兜帽,淡綠色的頭發如絲綢一般順下來,我猝不及防地抽了口氣。
竟然是人類女孩——也不能叫女孩了,模樣看上去與我年齡相仿。她揮開我的手,把膝蓋蜷縮到胸前,雙手抱腿,青色的雙眼狠狠瞪著我。
“你才是哥布林!”
這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先坐起來吧?或許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卡茨爾你個大變態,看到女孩子一下子就變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你怎么也把槍放下了?”
被脫下帽子的少女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為什么要偷東西呢?”既然這種場合不適合自我介紹,那只好開門見山了。
“沒錢?!?
對方用最簡短的話語,冷冰冰地把顯而易見的理由甩在我臉上。
“偷了什么?”
“關你什么事?!?
“比起不明不白地被拋尸荒野,我想你更樂意回答我的問題……誒誒誒,別哭啊,我開玩笑的?!?
我明明只是學著烏爾諾的口吻說話,這人怎么就哭了。埋頭啜泣的女孩子使我的心軟下來,我拉過她的帽子蓋回去;“先慢慢哭吧,哭完了我們再繼續談話。”
“卡茨爾你一點都不懂得安慰女孩子,不,你這連安慰都算不上吧!”
“對啊?!?
我只是在幫超市捉小偷而已,為什么反倒要去安慰小偷?
烏爾諾走到對方身前蹲下,我知趣地讓到一旁。對方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正因如此更要好好教育,可不能讓女孩子干這些小偷小摸的勾當。
在問題解決前我是不會松綁的。
“大姐姐,能不能把你偷出來的東西交給我們。我們不會把你送到管理員那的。”
或許是聽見了溫柔的女孩子的聲音,帽檐下的啜泣停下了。她微微抬起頭,用手扯住帽檐。
“能用這種語氣叫一聲卡茨爾哥哥嗎?”
烏爾諾的狙擊槍展開,槍口對著我,我做了雙手舉起的動作表示投降。
“我也能明白大姐姐偷東西是迫不得已,不過不管怎樣,偷東西都是不對的。相信我們,只要把東西交給我們就可以放你走,我們會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可沒這樣說過……算了,只要把被竊物還回去,說是小偷扔在地上然后跑了,超市也不會追究太多吧。把花樣年華的少女作為小偷公布于眾未免太殘酷。
說到底,還是我的私心。
“可是……”
少女略帶著哭腔,吸了吸鼻子。
“是真的,請相信我們。”烏爾諾笑著轉向我,“卡茨爾,你說是吧?”
“你把槍放下一切好說?!?
雖然狙擊槍沒有正對著我,但是惡魔獵手的武器只要在視野中,就是無形的壓迫,或是說挑釁。
“你先答應?!?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窮追不舍的惡人嗎?”
“惡人這個詞你占一半吧。”這么說著,烏爾諾還是收回狙擊槍。
“可是,沒有這恢復藥水……”
“救人用的嗎?救誰?”我問。
恢復藥水便是用來滴在暫存玉上的紅色液體,我見過一次。
“救我的哥哥,他的暫存玉明天就是期限了,但我還沒攢到足夠的錢,所以才……”對方從斗篷內取出拇指與食指圍成圈大小的白色玉,攥在手心,靠到胸前。
烏爾諾看看少女青色的眼睛,看看暫存玉,再看看我。
“卡茨爾,她好可憐噢……”
我想烏爾諾想說“她說的是真的”,但卻又不想讓對方知道被測謊了,才說出了令我起雞皮疙瘩的發言。
“所以說……”
所以說只要把藥水給我們就行了。我原本打算這么說的,但似乎有些不妥。沒了藥水,她的哥哥真的會命喪暫存玉——哥哥一定是十分信任妹妹,才出此下策。
暫存玉真的不是個好東西。
“……請問你是冒險家嗎?”我猶豫了一下。
無論是轉身飛踢,還是隱身技能,都展露出她不凡的身手。更何況,不是冒險家怎么會用到暫存玉。
淡綠色頭發的少女轉頭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這樣吧,如果你愿意讓我們看看你的冒險家卡片,我們可以借錢給你買下這瓶藥水……呃,等等,一瓶藥水多少錢來著?”
“小瓶的850?!睂Ψ郊毬曊f,并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只有拇指大小的紅色藥劑,又趕緊藏回去,生怕我們搶走。
好貴,果然不是短時間內能湊齊的,都差不多相當于三個月的房租了。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負擔得起的。一個多月的冒險讓我們也有了一定的積蓄。
“小烏,這樣可以嗎?”
“你覺得行就行唄。”
“太過分了啊,這明明是你的意思吧?!?
對方取出冒險家卡片,食指與拇指緊緊捏著,有名字的一面朝上。
貝克·吉格索姆。16歲,果真與我一樣大。
“行吧,我記下來了,你趕緊救你哥哥吧。錢我去交給商家就好?!蔽沂栈亟壸∷p腳的血液,站起來伸個懶腰,“我叫卡茨爾,還要在坎特爾活動一到兩個月,見面應該不難。希望你能在這些時間內把錢還我?!?
之后,便是我去向那位可憐的員工解釋:物品沒追回來,不過經過我的一頓教訓,對方把錢如數奉還了。
我還順便問了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得到的答復雖然不在意料之中,也不失望——
“誰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帶著隊伍里的兩位小女孩,既當爹又當媽,照顧他們的一日三餐。然后小隊的辦事效率也很高,大家都很愿意看見你接下他們的任務?!?
雖然有些奇怪,不過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