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暗流涌動,處于風暴中心的皇城卻異常寧靜。
沒有人走動。
也沒有人敢走動。
各處大殿的地板上仍有不少血跡尚未干涸,堆積在墻角的侍衛尸體,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發生的慘烈戰況。
殘余的宮女們都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惶恐不安地透過窗戶,望向那一座通天的塔樓。
這時候的摘星樓,被近萬人圍了起來。
這些人雖然沒有穿著統一制式的戰甲,但那整齊的隊形和凌厲的眼神,卻不難看出,他們絕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領頭的那一位,身披金甲,眼神深邃地抬頭仰望著摘星樓,正是當今北境的儲君,太子殿下。
那金甲可大有來頭,乃是寶器榜排名第十九位的“焱天甲”,傳聞乃是用焱天巨龍的鱗片打造而成,不僅防御極強,更對火系修煉者有極大的增益效果。
這是太子殿下被立為儲君之時,北皇陛下親自贈予給他的皇族傳承寶物。
太子殿下身后,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一名身著紅色戰甲的魁梧男子,眉眼如劍,兩鬢染有點點白霜。
他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實力高達九階,是太子殿下培養的忠誠死士里,最強的一名!
所以他的代號,為“元一”!
冬夜是劉思思手里的劍,那么元一便是太子殿下手里的劍。
這把劍,被太子殿下藏在暗處數十年,今日才終于亮相!
另一個人,比元一更為神秘,是一名帶著面具的男子。
他的背后,背著一個只比他矮半個頭的大包袱,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物事,渾身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如果劉思思在這里,他肯定能夠認出,這名神秘男子與當年殺害他父王的面具男,極為相似!
只是當年那名面具男帶著的是銀面具,而現在太子殿下身后的神秘人,帶著一面金色的面具。
“父皇,皇城內外已盡在我控制之下,八弟受了重傷,思思應該也已經死在那小世界里。為何您還堅持不下樓,治療一下傷勢?”
太子殿下向著摘星樓,神態鞠恭,朗聲說道。
摘星樓十層處,走出三道身影,憑欄俯視。
正是北皇,皇后與秦總管。
北皇身披龍袍,姿態挺拔,不怒自威。
只是相比以往的神采,他的眼神雖依然銳利,卻多了些渾濁的意味。
更顯眼的,是他腰腹處的一道恐怖傷口。
那是一道貫穿傷!
雖然已經經過簡單的包扎處理,但血液仍然不斷滲出,白色的布條大半都被染成了紅色,與皇族特有的火紅龍袍映襯,更顯凄色。
上一次受到這么嚴重的傷是什么時候?
恐怕連北皇自己也已經記不清楚了。
一旁的秦總管看起來也受了一些傷,不過相對北皇而言,只能算是皮外傷。
皇后娘娘,雷一的那位姑母倒沒有受傷,只是這種九階以上的偷襲與戰斗中,只有七階實力,還是一名甲方布瑞師的她也幫不上什么忙。
北皇望著塔樓下的太子,神情復雜,有感慨,有悲涼,有惋惜,也有釋然,最終所有的情緒統統化為一句話。
“元兒,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優秀。”
“能得父皇的贊許,是元兒的榮幸。”
太子殿下這句話倒是發自肺腑,因為他心里清楚,父皇過往對他可是極少有過稱贊之言。
“你當得上這句稱贊。”北皇無悲無喜,聲音微澀:“朕是真沒有想到,你連九人禁衛團也能滲透進去。”
太子殿下嘴角微微揚起,顯然對此極為得意:“那可費了兒臣不少力氣。”
沒有相應實力的乙方附庸與自己配合,是很多高階甲方布瑞師的難言之痛。
而修為相當于宗師之境的比格艾蒂蛾,幾乎每一位都是一方霸主,更難以收服到麾下,為自己所用。
北皇雖然修為達到博斯大宗師之境,身邊卻沒有一名附庸擁有比格艾蒂蛾的修為,無法發揮全部實力。
因此,早在數十年前,北皇便著手組建一個全部是乙方族高手的九人禁衛團。
里面每一個人實力都在八階以上,由九階巔峰的心腹秦總管統領,以皇族秘法配合,可以短暫地發揮出相當于比格艾蒂蛾的實力。
這,就是北皇身邊的最強戰力,是北皇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劍!
但今天,這把劍還沒有出鞘,便被太子殿下折斷了。
九人禁衛團里,竟然有五人叛變!
直到現在,北皇心中的疑惑仍然揮之不去——他們到底是怎么做到違反符誓,而不遭反噬的?
若不是這樣,太子手下的元一和他身邊那名神秘人又豈能輕易偷襲得手,重傷于他?
北皇不知道,皇城城門外的八皇子昏迷前,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可是,你為什么如此心急?”北皇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聽到這個問題,太子殿下的臉上閃過一絲悲慟的情緒。
他低下頭,眼簾微垂,然后仿若不經意地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重新抬起頭說道:“思武那孩子,剛剛去和他的哥哥團聚了。”
太子殿下果然已經知道劉思武死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劉思武乃是死于魯春花之手。
劉思武是奉了他的命令進學院大試圍殺劉思思,現在劉思武死了,肯定是死在劉思思手里!
所以剛一得知劉思武死去,他便動用了金永炎那枚棋子,打算讓劉思思和整個小世界里的院生,給他的孩兒陪葬!
北皇陛下雖然不清楚個中緣由,但也能猜到一二,也嘆了口氣,悵然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劉思武,畢竟也是他的孫子。
“父皇不愿做的選擇,兒臣要為您做而已,付出任何代價,都值得。”
太子殿下這時候已經恢復如常,聲音里聽不出悲喜:“只是有一個疑問一直困擾著兒臣,還望父皇解答。”
“什么疑問?”北皇的語氣也很是平靜,一如往常父子間的對話一般。
“兒臣,到底哪里不如端皇兄?”太子殿下話里忽然帶上了冷意,甚至可以說有些隱怒。
北皇沉默不語。
皇后娘娘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良久,北皇才緩緩開口:“因為,你太像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