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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蛾毒蝕心

饒是清通這等不善言辭不茍言笑之人,也被這舅甥的第一次對話憋得滿臉通紅,連忙不著痕跡地轉了轉身子,對著無人的院墻大呼了幾口氣才沒有憋出內傷來。

而兩個當事人也是一愣,似乎都沒想到對方說出的第一句話和自己說的那么相像,而且同樣那么戳心,于是兩人臉上的神情都很是有些不自然,連將軍府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得有些尷尬。

“咳咳,這個,小廉兒好久不見。”這個時候,斯雨瑩只好無奈地打破這怪異沉默——出于某些原因,她本是想先擺擺臉色給自己這個傻弟弟看的,沒想到被兒子攪了局。

乍一下聽到十七年未曾聽過、卻異常熟悉的稱呼,斯破廉不禁露出了一絲追憶的神色。但下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瞪了自己的姐姐一眼,顯然已經猜到少年之所以蹦出這么一句話全賴斯雨瑩平時孜孜不倦的“教導”。

他轉過身,對著清通拱手揖道:“勞煩清通兄帶路了,改天我安頓好……這兩位之后,再去你府上拜謝。”

清通知道這對姐弟倆必然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往,知趣地應了一聲后便往自家府邸去了。

待場間唯一的外人遠去,斯破廉才緩緩開口說道:“沒想到,最后你還是把這個孽……這個孩子生了下來。”

斯雨瑩此時也繃著一張臉,摟了摟準備說話的斯樓耿,冷哼一聲:“就跟當年我也沒想到,你不去追回你的老婆孩子一樣。”

斯破廉頓時有些無奈,嘆了口氣說道:“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還說起這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斯雨瑩繼續質問道:“也是,你現在都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廉兒了,而是成了聲名在外的破廉大將。但是這些年你都沒有想過去追探一下自己孩子……”

“你不用擔心,現在素梅已經改嫁他人,那人對孩子也視如己出。”斯破廉打斷了自己姐姐的質問,繼續說道:“當年我們的婚事,本就是一個錯誤。”

又一次回憶起往事,斯破廉雖有遺憾之色,但語氣中并無后悔之意。

“因為,我志在追求修煉之道,只有戰場才是我的歸宿。她和孩子跟著我,只會受苦受累。”

斯雨瑩聽罷,惱色更盛,恨鐵不成鋼地吼道:“你……你真是個木頭疙瘩,傻子,當初素梅多好,你……”

斯破廉默不作聲,低著頭讓斯雨瑩大呼大罵,雖有點無奈,但更多的是欣喜。

畢竟,兩姐弟本就是相依為命長大的,在姐姐懷著身孕突然消失無蹤的時候,斯破廉還曾花了半年去找她,苦尋無果才回到軍隊里,據官方記錄,那是破廉大將從軍以來唯一的一次請假……

突然,正在痛罵著的斯雨瑩感覺自己心口處一痛,臉色也一下子涌上了不正常的緋紅,想罵出的話也梗在喉間說不出來,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一樣。

在栽頭從馬上掉下的一瞬間,她只能模糊地看到兩個手伸過來,一個略顯稚嫩,一個沉穩有力,它們的主人應該是這世界上自己最疼愛的兩個男孩吧……

……

……

斯樓梗本來以為媽媽的傷勢已經有了好轉,至少在前往北都的這一個月里,他絲毫沒有感受到異樣。

但是現在看來,只是媽媽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強行壓抑著傷勢,直到與舅舅相遇,心里的重擔放下了大半,意識松懈之下傷勢就爆發了。

“我早該想到,那天晚上媽媽強行催動艾蒂蛾肯定會加重傷勢的……”

將軍府的偏廳外,斯樓耿在斯破廉的要求下詳細地把斯雨瑩的病情告知于他。可惜魯斯城的醫生水平有限,根本不能診治出斯雨瑩的病因,這么多年來,也都是開一些固本培元的藥方,并無太多的參考價值。

“嘎吱……”一名老醫師從房中推門而出,斯破廉馬上迎了上去,沉聲問道:“常老,我姐姐的情況怎么樣?”

被喚作“常老”的老醫師輕掩房門,而后才轉過身,輕嘆一口氣說道:“是蛾毒蝕心。”

斯樓耿明顯感覺到身前的舅舅身軀一僵,原來高大的背影似乎也變得佝僂了一些,心下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忙擠到前面,抓著常老的手問道:“老先生,我媽媽沒事吧?那個蛾毒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你是她的兒子?”常老看向斯樓耿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憫之色,良久才帶著歉意說道:“蛾毒蝕心乃是絕癥,以老朽的醫技已經無能為力了。”

雖然事先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但斯樓耿依然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下意識地甩開了常老的手,抱著腦袋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你這老頭子老眼昏花看錯了,對,一定是這樣……”。

斯破廉聞言,強忍著哀意,低聲呵斥道:“不得無禮!常老乃是大帥軍中醫術最高明的醫師,還不趕緊來道歉!”

常老擺擺手,說道“無妨。你們先隨我來。”顯然方才的診治過程中,老醫師消耗了太多心神,顯得有些疲憊,領著舅甥二人到了主廳的桌旁,自己先坐了下來閉目調息一番。

斯破廉硬拉著還處于呆滯狀態的斯樓耿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過了好一會兒,常老睜開了眼睛,見斯樓耿已經冷靜下來了,便繼續說道:“方才老朽消耗了一張五階診斷符,發現病人的心脈已經與她的艾蒂蛾脈絡融為一體,艾蒂蛾強橫的能量像毒液一般直接注入她的心臟部位,而且應該有一定的年頭了。”

斯樓耿此時耷拉著頭,低聲接道:“嗯,自打記事起,媽媽就一直有這怪病了。”

常老聽聞,便知自己診斷無誤,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讓老朽驚詫的是,你媽媽竟然使用了散功之法,雖然兵行險著,卻確實能暫時壓抑病情。”

斯破廉露出恍然之色,說道:“怪不得,十幾年前我姐就已經是五階艾蒂蛾了,剛才我看她只有三階的實力,還沒來得及問緣由,原來是因為這個……”

“可惜,近期她應該動用過一次能力。”常老遺憾地說道:“以至于傷勢爆發,蛾毒加速攻心,現在哪怕她馬上把功力全部散去,也無法逆轉病情了。”

“常老……真的沒有什么辦法了么?”哪怕已成一方大將,哪怕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斯破廉這時仍然和身旁地斯樓耿一樣,有些天真地期待著有沒有奇跡能夠發生。

“破廉,你也從軍多年了,戰場之上這種絕癥之傷也并不罕見,甚至當今北皇陛下的第一任皇后也是因為這個絕癥而病逝,連皇城里的御醫也是束手無策。老朽,確實已無醫治之法。”

常老的話一下子澆熄了兩人的希冀。

“不過,”常老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把那一絲可能說了出來:“北都學院現任院長的師叔南仙道是一名醫癡,據說十年前在外云游得到了醫圣李真石的醫術手札,還有人傳言李真石親書的布瑞符也落在了他手里。”

斯破廉眼睛亮了起來,急忙問道:“莫非,是那張可以重塑經脈的……”

常老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李真石那張黃金級的八階布瑞符‘圣手回春’。李真石作為甲方族古往今來最杰出的醫道宗師,一手創立醫圣園,怕也沒有想到千年后的醫圣園竟然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書寫出高品階的‘圣手回春’了。”

“北皇陛下苦尋許久,也才獲得一張白銀級的‘圣手回春’,雖然勉強為皇后續了數年壽命,但終究還是不能根治。”常老捋了捋胡子,感慨地說道。

“那事不宜遲,我現在馬上去找大帥看……”斯破廉聽到有希望,馬上起身向常老告辭,準備去找八皇子求情,不料卻被常老拉住了。

“且聽我說完。院長的這位師叔性格古怪,心氣奇高,偏生又輩分極高,哪怕北皇陛下親自去拜訪他也未必會相見。”

斯破廉蹙眉問道:“那豈不是根本沒辦法從他手里拿到那張布瑞符?”

見斯破廉沒有再急忙出走,常老重新坐了下來,端起茶碗輕呷一口,然后才繼續說道:“那倒未必,此人雖然不給任何人面子,卻對北都學院極為維護,所以但凡院規所定,他必然不會推脫。”

斯破廉一下子想到了北都學院那一條聞名大陸的院規,說道:“常老的意思是指……明年的北都學院大試?”

常老微微頷首,說道:“沒錯,北都學院大試每十年舉辦一次,所有在讀院生都可參加,只要能夠奪得魁首,除了能夠獲得院長備選資格之外,還能夠得到學院的一個承諾,只要不違道義、不違倫理、不違人情,學院都會為這名院生辦到。”

“我要去。”

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斯樓耿抬起了頭,堅定地看著兩位長輩,繼續說道。

“我要拿到北都學院大試的第一名。”

斯破廉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斯樓耿,確定這位外甥并不是再開玩笑,而是真的打算去參加大試,不由覺得有點煩躁,沉聲道:“這時候就別在給老子添亂了!你都快18歲了,老子第一眼就看出你才一階艾蒂蛾的實力,我軍中那些沒覺醒的壯士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摁倒了!”

斯樓耿靜靜與他對視,沒有讓步的意思,說道:“讓我去。”

斯破廉沒來得及接話,因為一把溫柔的聲音從廳邊傳了過來。

“小耿聽話,別去。”

斯雨瑩扶著門柱,臉色仍然十分蒼白,雖然很吃力地站著,眼神卻十分堅定——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冒任何的危險的。

“媽媽!”斯樓耿連忙飛奔過去,一邊扶住斯雨瑩,一邊說道:“讓小耿去吧,我保證能夠……”

斯雨瑩輕咳兩聲,打斷了斯樓耿的懇求,說道:“咳咳……別說了,你不知道大試的殘酷,我是不會讓你去這么危險的地方的。”

“方才麻煩先生救治了。”斯雨瑩在斯樓耿的攙扶之下,走到常老面前,躬身謝道。

常老回了一禮,說道:“醫者之責,不必言謝。我剛剛已經在你身上施行了五階針灸之術,將艾蒂蛾脈絡與你心脈暫時隔斷,雖然不能治愈,但可以延緩病情發作時間。”

斯雨瑩搭在斯樓耿肩膀的手不由察覺地握緊了一下,然后才嘆了口氣,問道:“勞煩先生告知,我還剩多少時間?”

常老默然,看了看斯破廉,看到后者點了點頭才偏過身來,說道:“調理得當,應該……還有兩年。”

斯雨瑩聞道,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微微點頭致謝,便讓斯樓耿攙扶回了房間。

斯破廉則在一旁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好似把這茶當成了烈酒,好似要把心中的苦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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