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自己只是喃喃自語,那把聲音的主人都能聽得清楚,斯樓耿猜想他正在使用的布瑞符應該是能夠監聽到自己這間牢房的需求內容。
果然,不一會兒,那把蒼老的聲音再一次在斯樓耿的耳邊響起,只是這一次斯樓耿有了心理準備,自然不會再被嚇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頭子勸你還是及早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比較好。老夫被囚禁在周獄中已經有五十余年,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從這里出去。”
“事實上,周獄八千年歷史里,也只有一個人能夠逃出去。”那把聲音忽然有些感慨,語氣中隱隱還有些懷緬之意。
這是第二個告訴斯樓耿“周獄無法可逃”的人,而且他也同樣提到了周獄那個唯一的逃犯。
這一回斯樓耿聽得真切,所以才更加震驚與恐懼——這名老者竟然被囚禁在周獄五十多年,從青壯之時開始,他的世界就只剩下這四堵石墻!
哪怕時光荏苒,修為漸進,他也不能再見到青山綠水,不能再感知春夏秋冬,甚至,不能再與自己的親人相聚!
那自己呢?媽媽的病怎么辦?自己的兄弟朋友怎么辦?那名傲美宮的小女孩怎么辦?
光是這樣一想,就讓斯樓耿忍不住說了句臟話,雙手用力揉著頭發,心底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惘然與絕望。
雖然不知道隔著多遠的距離,但老者似乎能夠清晰的感知到斯樓耿的恐懼與煩躁,竟然有些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你也不必太過絕望,起碼老頭子還有幾個年頭可活,還能與你做伴。想當初我剛進來這鬼地方的時候,可是整整十幾年沒有和別人說過話!”
說到后面,老者的聲音怨氣再生,甚至忍不住聲音大了點。
然而才一轉眼,他的碎碎念又傳到了斯樓耿的耳朵里,語氣間竟變得欣慰起來:“在最后這段日子里,偶爾有個人陪著聊聊天,上天也算待老頭子不薄了。不錯,真不錯……”
只不過,老者可能比較少與人交流,不知道一個人心煩氣躁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在他耳邊碎碎念個不停。
“你能不能別吵,我讓我安靜一下!”斯樓耿忽然大聲朝著虛空中喊道,牢房內頓時響起了陣陣回音。
老者似乎沒有想到少年會發起火來,有些愣然,旋即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好你個混小子,老頭子不惜浪費寶貴的預算之力來傳音寬慰你,你竟然說我吵鬧?那你自己一個人慢慢待著吧!”
然后,老者的聲音果然不再響起。
斯樓耿慢慢靠著墻邊坐了下來,用雙手環抱著蜷縮的雙腿,然后把腦袋深深地埋進雙腿之間。
不同于外面世界的安靜,周獄里的安靜是極致的靜謐,這里沒有蟲鳴,也沒有風聲,仿佛一切都已經停止,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與身上衣物摩擦的聲音。
感受著這牢房里的安靜,斯樓耿的心情倒是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然后,潮水般的孤獨便開始從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而來。
雖然因為單親家庭的緣故,斯樓耿很小就開始獨立,但十七歲的少年從來沒有進過牢獄,更沒有嘗試過這種整個世界好似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寂寥之感。
可能是過了數個小時,可能只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在失去了時間概念的空曠牢房里,響起了斯樓耿有些怯怯的聲音。
“喂,老頭子,你還在么?”
斯樓耿試探著問一下,然而老者的聲音并沒有像剛才一樣在他的耳邊響起。他嘆了口氣,微微悵然,小聲吐槽道:“果然是一個小氣的糟老頭子。”
“我再小氣,也比不上你這亂發脾氣!”
老者的聲音驟然響起,只是這一次斯樓耿不覺得驚嚇,反而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溫暖——只有這把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才能讓他真切覺得這安靜的世界里終究不是只有他一人。
斯樓耿沒有理會老者的惱怒,而是恢復了最初的恭謹,小聲地問道:“前輩說自己被困在這里已經五十多年了,以您當初這樣的修為怎么可能輕易被人抓進來?”
老者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斯樓耿才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哎,要是當年我聽父親的話,再努力點修練,也許就不會被幾個五階衛兵抓進周獄了。”
斯樓耿聽著有些奇怪,直了直身子,連忙問道:“五階?前輩您現在的境界應該在七階以上吧!怎么會對付不了五階的衛兵?”
“呵呵,”老者嗤笑一聲,說道:“老頭子告訴你,這周獄奇怪得很。它不會限制你在牢房里的活動,也不會隔絕元氣讓你無法修練。事實上,我十六歲被抓進來的時候,才剛剛突破三階的境界。”
“我花了整整十五年,才突破到七階的境界,這才是我前十幾年沒法像這樣和別人交談的原因!”
斯樓耿試了一下,果真如老者所說,無論是甲方血脈的預算之力,還是乙方血脈的接應之力,都能夠緩緩從身體外的空間吸收到相應的能量,只是相比起手持能量卡直接吸收的速度,無疑是天差地別。
不過老者在這樣能量稀薄的環境里,只花了十五年,就連續突破四階和七階兩大關隘,天賦之高讓斯樓耿暗暗咋舌,不由得感嘆道:“前輩天賦奇高,讓晚輩佩服!”
斯樓耿發自內心的贊嘆讓老者很是受用,語氣有些飄飄然,自夸道:“那是自然!要是在外邊,老頭子又怎么會是現在勉強突破到八階的程度?”
斯樓耿再是一驚,這老者竟然是一名八階布瑞師,與當年劉思思的父王一樣的實力!
“難道以前輩之能,這么多年也找不到什么逃獄之法么?”斯樓耿驚嘆之余,仍然沒有放棄逃出周獄的念頭,當下便忍不住問道。
“果然是少年天真,”這一次,老者沒有直接反嗆斯樓耿,而是帶著一絲嘲弄的語氣,反問起斯樓耿:“你可知道,這周獄本來的作用是什么嗎?”
“小子不知。”斯樓耿老實答道。
“周獄,其實是一座囚神的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