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教你騎自行車的學校｜

試想一下，如果我們讓學校教孩子騎自行車會發生什么。老師會參照自行車課本進行授課，布置閱讀作業。學生回家學到深夜，就為了記住自行車各個部件的名稱。如果拼錯“變速齒輪”（derailleur）這個詞，在考試中就會被扣分，也會因此失去自信。有的學生因此成績優秀，有的學生卻打死也學不進去，但沒有一個人真的騎過自行車。

關于自行車的知識，有許多標準化考試的選擇題等待學生們回答。由于考試數量太多，成敗關系重大，所以這些考試必須要足夠“客觀”，成本要足夠低廉。而且，考試分數分布還要是一個完美的鐘形曲線，這樣我們才能給每一個孩子排名，在自行車“資質”上定位每一個人的相對位置，精確到小數點后一位。

我們會不斷提醒高中生，成為優秀自行車騎手的關鍵不是高中階段的知識所能傳授的，他們需要考入重點“自行車大學”，而“自行車資質考試”的成績在大學錄取時具有極高的權重。于是，學生們將晚上、周末和暑假的全部時間都用來準備這個關乎命運的大考。一些有錢人家會在孩子備考階段投入數萬美元的輔導費用，有些教育從業者則借此機會賺了個盆滿缽滿。這并不是因為他們啟發了孩子的學習樂趣，而是因為“自行車資質考試”輔導老師的價格在富人區已經上漲到了每小時500美元以上。以下是一份關乎命運的“自行車資質考試”試卷。

“自行車大學委員會”的那些人覺得不能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于是又將自行車先修課程考試加進了一大堆考試的行列。這項考試要求學生記住獨輪車、自行車和三輪車的每一個部件的英文名稱和拉丁文名稱。這個極具挑戰的先修課程成績能反映出學生對自行車基本原理的掌握程度，受到大學錄取官員的極高重視。同時，在非營利的大學委員會每年10億美元預算的基礎上，先修課程考試也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來源。

隨著時間的推移，針對重點“自行車大學”的競爭日趨白熱化。數百萬學生將大好年華投入了大學申請書的寫作，盼望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獲得著名“自行車大學”的青睞。他們知道，自己的人生前景和拿到這張大學文憑存在直接關系。學生和家長都堅信，通過一系列課程學習，他們一定能成為優秀的自行車騎手。

雖然美國頂尖的“自行車大學”依然是令全世界艷羨的教育機構，但美國的K-12教育體系已經出現落后的跡象。盡管應試教育讓所有人都忙個不停，但學生們依然無法擺脫成績平庸的困擾。雖然他們也沒能培養出優秀的自行車騎手，但新加坡和韓國等國家用優異的考試成績讓美國相形見絀。在警報頻響的當下，我們意識到，如果不能解決“自行車成績差異”問題，美國就會淪為一個二流國家。

為了應對自行車教育危機，我們的教育領袖發起了一系列教育改革，得到了商界的大力支持。“自行車教育改革計劃”內容如下：

◎ 學期延長，因為孩子們一放暑假就會將功課忘光。

◎ 每周舉行一次自行車標準化考試。

◎ 將合格的考試成績作為高中畢業的硬性要求。

◎ 讓老師對提高自行車考試成績負責。

◎ 減少選修課設置，將重點全部放在自行車應試上。

弱勢學生較多的學校總是無法滿足提升年度考試成績的要求，此時政策評論員就會指責老師，痛罵教師工會，同時卻無視美國高達22%的兒童貧窮率，無視生活在市區的窮人家的孩子連二手自行車都買不起的事實。在這個國家，人們普遍假設市區的窮孩子本來就不是騎自行車的料。

那么，這些“開明”的政策獲得了哪些成果呢？

首先，孩子開始痛恨有關騎自行車的每一件事，教師一想起要上課就頭疼，而那些最優秀的人才都轉行去從事別的職業了。在學習和應試壓力的摧殘下，騎自行車本身帶來的快樂根本無處可尋。等孩子們上了大學，狀況也還是大同小異：聽課、死記硬背，以及針對記憶內容進行的考試。等他們畢業之后，大多數人會在找工作的過程中遇到不小的挫折，因為職場根本不在乎你知道多少有關自行車的細枝末節。當“優秀”畢業生進入職場開始工作，他們的老板卻會說：“天吶，花了這么多時間和金錢，獲得了這么優秀的文憑，這孩子怎么還是不會騎自行車，從道理上講不通啊！”我們始終在重復著教育改革行動，現實卻毫無起色。

幸好，我們不用指望學校教孩子騎車。孩子們會通過放手做事來學習。他們要費點力氣才能掌握騎車這門技能。他們會失敗，會摔下來，然后再騎上去。他們會堅持不懈，直到熟練，并最終達到大師級別。而如果由于冬季漫長寒冷，無法在戶外騎車，一旦到了春暖花開之際，他們就會迅速跳上車，一刻都不落下。通過觀察證明，我們能看出一個孩子的水平是初級、中級或是高級。而我們不能做的，是通過選擇題考試的方式，在200～800分的區間為孩子指定一個確切的考試分數。

美國教育的失敗從很大程度上講，是因為人們錯誤地認為有必要在學校推行大規模考試制度。每年對數百萬學生進行測試，從時間成本、貨幣成本和機會成本角度來看都是極為昂貴的。為了給數百萬參加考試的學生排名次，考試內容就不可避免簡化成了選擇題形式，而便于測試的試題形式和真正重要的考核內容之間是完全脫節的。

再回到自行車的話題上。我們對“學習”的方方面面進行評估，而這些內容卻與騎自行車這個本領之間毫無關系。當然，也沒準什么時候教育學博士就會冒出頭來進行一些研究，顯示正確拼寫出“deraileur”這個詞與騎好自行車之間存在很強的正相關性。他們的研究支持一種觀點，即“自行車標準化考試”能對最終結果進行衡量。但沒有人注意到，學生將所有時間都用在了死記硬背那些低水平內容上，然后回頭就忘，而不是去學習怎樣真正上手騎好自行車。沒有人反對這樣的做法：既然大家一直以來都是這么學習的，其中肯定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