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兮以為自己永遠(yuǎn)見不到這位所謂的父親了。

眼前的府邸莊嚴(yán)肅穆，門前的匾上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是皇帝的親筆御書。

永安侯府。

門前站著兩個小廝，見了她臉上掛起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道：“侯爺與老夫人在正廳等著大小姐，奴才領(lǐng)您過去。”

洛云兮微微頷首，算是應(yīng)了。

這里對于她只有陌生二字，十年的時間，一切兒時僅存的記憶也已經(jīng)模糊不清。

家廟中，她只知，要為逝世的母親祈福，每日和子衿一同，跪坐在已經(jīng)慘敗的佛像前，抄寫著已經(jīng)泛黃的經(jīng)書，上面的文字她都不懂，只是照著寫下來，可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她一過就是十年。

路上不時遇到的丫鬟或是微微福身致禮，或是腳下的步子繞了遠(yuǎn)裝作沒看見，洛云兮也不甚在意，左右家廟里的嬤嬤說，她在這府里也待不了幾日，早晚要回去接著“祈福”的。

等到身前的小廝停了，洛云兮已經(jīng)有些微喘，抬眸瞧了一眼，映入眼簾三個大字，松壽堂。

守門的丫頭端端正正地行了禮，笑道:“大小姐請稍等，奴婢進去說一聲。”

身邊的子衿咬咬唇，站在洛云兮身后只覺著那些丫鬟婆子都在看自己，下意識垂頭。

沒多久，那丫頭又挑了帷幔出來，道:“大小姐快進去吧，老夫人和侯爺一早就惦念著您了。”

洛云兮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多謝這位姐姐了。”

“大小姐折煞奴婢了。您喊奴婢紫玉就是。”

“嗯。”

走到堂內(nèi)，洛云兮抿了抿唇，跪拜下去：“孫女見過父親祖母。”

就像是驕傲的天鵝群中誤入了一只旱鴨，她的素衣在一群人中顯得十分突兀，仿佛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般畫面中一般。

老夫人坐在首位，穿著暗紅色仙鶴織錦衫，手中抱了一個鎏金手爐，眉目慈祥，一身珠光寶氣，沖她擺手道:“云兮來了，快來祖母這兒，讓祖母好好看看你。”

這便是洛府老夫人，李氏。

堂中唯一的男子著絳紫祥云紋常服，雖未說話，可坐在一旁，也表明著身份。洛懋正看著自己這個寒酸的女兒，眸中閃過一份晦澀的嫌惡。

老夫人卻是滿面和藹的笑容，柔聲道:“不必多禮，來，坐祖母旁邊來。讓我瞧瞧，這么多年在那地方受苦了吧？這小臉怎么瘦成這樣，這次回家就好好養(yǎng)養(yǎng)，有什么缺的，都跟你柳姨娘說！”

一個婦人聞言上前一步，嬌笑道:“大小姐受苦了，妾身已經(jīng)讓人收拾好了之前夫人的攬月閣，丫頭婆子共十個，還有人參燕窩，都放在大小姐那兒了，若是不夠，大小姐再來和妾身說。”

這位柳姨娘也是花容月貌的女子，墨發(fā)挽成元寶髻，一套芍藥紅寶石頭面，身上穿著凌云鍛百花褃襖，若不說，倒有大家夫人的氣派！

洛懋正端著茶盞，終于舍得開口道:“云兮，這是你柳姨娘，還有你二妹妹，婉纖。”

洛婉纖一身嫩粉色衣裙，花苞髻上別了一對茶色珠花，小小的女孩看起來也是可愛，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眨啊眨，甜甜的朝洛云兮喊了一聲:“姐姐！”

洛云兮面對這個陌生的妹妹，怔了一瞬，隨即笑道:“婉纖妹妹，不必多禮了。”

“其實大小姐不只這一個妹妹，還有幾個今兒來不了，妾身想著，大小姐勞累了一天，還是讓大小姐早些休息。改日再見也無妨。”柳姨娘用帕子掩口，嬌聲笑了。

“姨娘費心了。”

洛婉纖安安靜靜退回去，面上一直掛著笑容。洛云兮心底不禁對這個妹妹生出了幾分好感。

“云兮瞧著氣色不好，想來是真的累著了，先回去休息吧。”老夫人愛憐的瞅了一眼孫女，體貼道。

她眼下的確是強打著精神，離開松壽堂回到攬月閣，連沐浴都省去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夜晚，柳姨娘的錦玉軒，洛婉纖把一顆葡萄送入口中，笑道:“娘，那洛云兮沒有你想象的聰慧，要我看，說不準(zhǔn)還是個傻的呢。”

柳氏不過一個姨娘，按理來說稱不得府內(nèi)小姐的一聲“娘”，可現(xiàn)下沒有半分不自在，只是把手中的鴛鴦繡樣擱下，道“是我高估她了。不過這樣更好，只要她肯幫我的忙，我也不想費心思對付她，等我扶正，她回家廟作姑子，咱們享咱們的榮華富貴。”

洛婉纖聞言，眼中閃過幾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