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的馮易水晚飯也沒有胃口，晚上不到八點他就獨自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很想就這么睡一晚上。手機里連續好幾個提示音又把勞碌的他從床上拖了起來。是江楠發來的信息，一共七、八條，馮易水心里一緊，以前每碰到這樣高頻率的短信，都是江楠抱怨、馮易水辯解，最終的結果一般都會引發兩人的爭吵，鬧得不歡而散。

看來今天也是如此。江楠發來信息，詢問學區房什么時候開始裝修，并對裝修的材料和需要為小雅購買的書桌等問題進行了十分具體的“建議”；同時還請馮易水提醒他的父母，在照看小雅時要遠離小區的動物，因為小雅會對動物毛發過敏，以及她絕對不會同意小雅養狗……

要是換作平時，馮易水也難免反駁一番，但此時他也沒什么力氣再做這樣的爭論，因此只簡單回復了兩句，就又躺在床上發呆。以前在和江楠爭論時，還會生氣，現在卻看得越來越淡了。這樣的情境讓他想起《紅樓夢》里賈寶玉的那段話，“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到底是什么導致這樣的變化呢，馮易水想著想著，就漸漸沒了意識，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的面試、參訪都波瀾不驚，前面幾家美國互聯網企業拜訪所帶來的新鮮感漸漸平淡下來，馮易水除了繼續對牛排感興趣之外，覺得在美國的生活漸漸有些單調起來。

還好面試進行得很順利，九位約好的候選人只有一位因為臨時有重要的事情，沒有辦法赴約，其他所有候選人都與面試官進行了兩輪以上的深入交流。在第二個安排面試的下午結束以后，布總特意在晚上的復盤環節，和技術委員會的成員們詳細地盤點了除Peter外的另外七位候選人的情況。

七人當中，有兩人最終被放棄，其中一位候選人雖然工作了五年，但工作缺少變化，在一家大公司里做著非常邊緣化的工作，工作的技術價值對輝揚來說意義不大。另外一位候選人雖然技術能力很強，但總給評委以“沒長大的孩子”的感覺，對他人有較強的依賴，不僅僅是工作上，生活上也是如此，這讓評委們都有比較大的擔心。

通過的五位候選人中，也分成兩個檔次，第一個檔次是要求HR無論如何，盡最大可能爭取的，共有三人；另外兩人，評委當中有不同的意見，但支持錄用的還是占了大多數，因此會繼續往下走流程，但并不是非要不可。

討論完候選人之后，布總感謝了徐其風和馮易水，雖然這次看中的候選人并不算多，但這對輝揚的技術團隊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

復盤結束之后，徐其風又把馮易水留了下來，兩人又討論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

“Peter是什么時候和CPO面試？”

“美國時間明天晚上。”

“他通過CPO的面試，我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接下來溝通工作內容和Offer，我到有些顧慮。”徐其風還是比較了解CPO的，他覺得Peter這種類型的候選人，有實力卻又不自大，基本不會在最后一個環節被否決掉。

“從服務器技術團隊切入，然后慢慢落地，最后再把整個基礎技術線交給他，這個方案，我可以跟Peter當面聊，我想他能理解。”馮易水心里對于能否說服Peter其實也沒有太大把握，不過這是布總和徐其風討論的結果，他必須要盡最大的努力來確保它實現。

“那關于Offer呢？”

馮易水沒敢直接給建議，對于一位已經實現財務自由的候選人來說，如何給Offer，他倒是毫無經驗。

徐其風看到馮易水沒說話，知道他也在糾結，于是他自己倒是拋出了一個方案。

“嗯？”馮易水聽完愣了半天，“師兄，你的這個計劃，這是不是太大膽了些？”

徐其風倒是自信，“信任可能大于一切。”

對于普通Offer的溝通，馮易水常用的做法都是準備兩個方案，一個相對低、一個相對高。作為HRBP，他從來不認為只談一輪就可以說服候選人接受Offer。而他也從來沒有遇到候選人覺得公司給自己的Offer太高了，而是都在跟他爭論為什么自己值得被給予更多。但對于Peter，顯然不能用常規的方法溝通Offer，馮易水考慮再三，還是接受了馮易水的建議。

說完了Peter，徐其風和馮易水又分別將另外幾個候選人的Offer討論了一下，整體來看對于薪酬結構都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先按這個標準談吧，如果需要特批，我們再找薪酬總監。”徐其風看著那幾個數字，覺得要做好審批特殊Offer的準備。

“都由我來談吧。”馮易水的這句話看似在陳述問題，但他實際上是想征求一下徐其風的意見，畢竟除Peter外的五個候選人，只有一個是服務器技術部門的。

“當然。你在美國，Offer就都由你來談掉好了。回國后再同步給茉莉他們。”徐其風說完，又加了一句，“你就跟他們說，是我的意思。”

馮易水心里的小九九被看穿了，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對了，關于易加員工定級的事情，我想了一下……”

“你回去跟茉莉商量吧。”徐其風擺擺手，打斷了馮易水。“后天的參訪結束，我們就回去了……你盡快把Offer搞定，早點回去支援一下茉莉。我可能要休假幾周。”

馮易水看到徐其風興致不高，也就沒再往下說，同時，也沒好意思問他為什么休假。在來酒店路上徐其風講的那些話好像又在馮易水耳邊回蕩，不知道為什么，吳永新在云城日式茶館里跟他講的那個聽聞徐其風要辭職的“八卦”，一直都在馮易水的心里，讓馮易水隱隱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

果然跟徐其風預料的一樣，CPO跟Peter的面試，很順利地結束了，徐其風收到的反饋，跟布總和徐其風所給的面試反饋基本一致，定級在M8，只不過CPO對于這樣的人選最后是否能夠回國，心存疑慮。馮易水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根本沒心情去考慮那些“疑慮”，他正跟著技術委員會在參訪最后一家公司回程的路上，馮易水馬上聯系黃惠琪，問能否請她安排盡快與Peter再見一面。

晚飯之后，黃惠琪給馮易水發來信息，說Peter明天臨時有事，要去一下西雅圖，要后來下午才會回來。如果飛機不晚點的話，明天下午五點之后有空。

馮易水看著信息里的“西雅圖”三個字有些出神，幾家美國頂級的大公司，總部都在西雅圖，雖說Peter有強烈的回國工作的意愿，但如果有更好的機會，他說不定會考慮留在美國……馮易水越想越焦慮，他又回復黃惠琪，能否安排后天跟Peter一起吃晚飯。黃惠琪很快回復說Peter表示沒問題。

第二天沒有任何的公司參訪安排，而下午徐其風和技術委員會的成員們就會回國。行政同事建議大家上午一起去奧特萊斯購物，馬上得到了積極的響應，吃過早飯大巴車就出發了，目的地就是馮易水去過的那個奧特萊斯。

隨行的馮易水在奧特萊斯里漫無目地閑逛，想要買的東西都買過了，因此幾個小時下來，他幾乎沒買什么東西。

“喲，看不上奧特萊斯的東西啊。”何峰一邊炫耀自己的購物袋，一邊打趣馮易水。

“之前來過一次，還是那些東西。”馮易水倒不想隱瞞。

徐其風回來的時候，把一支口紅丟給馮易水，“別忘了給CPO秘書。”

“我給嘛？”馮易水明顯不太情愿。“我回國晚。”

“沒關系，晚幾天的話，就讓CPO秘書晚幾天涂。”徐其風小眼睛轉個不停，嘿嘿地笑起來。

馮易水不情愿歸不情愿，但徐其風的良苦用心，他還是能體會到的。以后要“請求”CPO秘書安排面試的次數不會少，因此還是要跟她們搞好關系。想到這一點，馮易水也就不再推脫，把口紅收了起來。

離開前的午餐，行政安排了另一家有本地特色的海鮮餐廳。馮易水還是照舊點了牛排，這又引來何峰的一陣嘲笑。可是等到何峰看到自己點的海鮮，只是簡簡單單地用白水煮了一下，而海鮮醬又完全不符合他的口味的時候，何峰又顧不得之前對馮易水的嘲笑，問馮易水能不能分一塊牛排給他……

技術委員會的美國之行結束了，這次出行的整體復盤和分析，要等到這些總監們回國之后再進行，馮易水算了一下，自己應該是能夠趕得上他們的復盤會。每天晚上的簡單復盤，在馮易水看來很多問題都沒有討論透徹，其實布總和徐其風也知道每晚開會的效果不佳，只不過考慮到時差的影響，再加上所有人都要趁著晚上處理郵件和開電話會議，布總也不忍心讓這些總監們過于辛苦。

因為有行政的悉心安排，馮易水只送大家到酒店門口。徐其風叮囑他，跟Peter和其他候選人的溝通，態度一定要誠懇，要每天跟他和布總同步一下情況，看得出來，大家對美國之行、特別是候選人的情況，還是非常重視的。

晚上馮易水認認真真地看了一場電視轉播的橄欖球賽，雖然他沒有什么傾向性，但這種比賽之前了解得太少，激烈的對抗還是讓他覺得非常刺激。在看球賽的時候，吳永新發信息來，問是否有買到單肩包。馮易水拍了包的圖片，直接發了過去。吳永新回了一個贊賞的表情，并說明不用急，下次來云城時，帶來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