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廣很平靜：

“她瘋了。”

一句話，宣判了小碧蓮腹內胎兒死刑。她是不是真的發瘋，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家都已明白，老爺對姨太太不再憐惜寵愛，就連她懷上的孩子都不想要。

于是，各位丫鬟仆婦迅速站隊，以實際行動表示對老爺的忠心，以及對幕后那人的忠心，對痛苦掙扎的小碧蓮視而不見。

不久，小碧蓮流下一攤污血。

她固執地認為那是兒子。

是吳德廣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兒子。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她原本也不相信逢場作戲的吳德廣會對自己真心，進府已是意外，獨寵更是意外，被老爺子驅逐離府又返回，他曾經抱著自己撫摸著膨大的肚子低語，再不會讓自己受半分委屈。

她以為，那是真的，日子久了，又有了孩子，他心底里總會對自己有幾分情義。

原來，一切都是自己以為而已。

她沒有再哭泣，靜靜藏在被窩里。總有一日，那些人，終要一個個付出代價。

因有小碧蓮兜底，潭小燈又一次安然無恙，所謂盜竊金桃銀子一事，化作一筆糊涂賬，不了了之。

藍朱琳只輕輕說了一句：“別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潭小燈明白她尚未說出的潛臺詞——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攬上身就能承擔的。

小牛哥哥得知此事后，特意跟掌柜請了半天假來看她，見她悶悶不樂，便勸道：“沒事就好，別想了。”

潭小燈搖了搖頭。有些事情，哪怕親近如小牛哥哥也不能說的，只能爛在肚子里。

翠竹向她賭咒，說自己絕對沒有向旁人透露過半句，哪怕是太太也不曾。

“那你說，她如何得知？看樣子，她肯定知道了的。”潭小燈淡淡道。

“姨太太太急躁，那瘸子太自私，太太又太聰明，兩下一對證，自然能猜出真相。”翠竹道。

潭小燈不置可否，只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太蠢？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行，偏又多管閑事，什么都湊上一腳。”

“那是燈小姐善良。”

“那是因為我自己蠢。”潭小燈默默在心底道。

日子過得雖然緩慢，還是一日一日往前走。

姨太太小碧蓮流產。

大姑奶奶纏綿病榻，顛顛倒倒，時好時壞。

吳德廣試燈，連續幾次失敗。

太太藍朱琳嫌吳府最近太晦氣，又因大姑奶奶時常為噩夢所驚，聽府中老婆子說三十里外雞公山仙泉寺菩薩最靈驗，凡有所求，無有不允的，便稟明吳德廣，親自領了五小姐吳素、表小姐程淑勤及潭小燈，到仙泉寺燒香祈福。

潭小燈和五小姐吳素同車。

一路上，吳素眸子里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又不時撩起窗簾一角張望路邊風景，嘴角總繚繞著一絲神秘的笑意。

潭小燈暗自奇怪，五小姐為何一反常態如此活潑。

不久，謎底便揭開了。

因為求簽時，藍朱琳勸五小姐求一份姻緣簽，五小姐紅著臉忸怩道：“大嫂又拿我笑話。”

話雖如此，她還是虔誠跪拜，搖了簽筒，撿起竹簽時，手都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