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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余波

巴斯特平靜地睜開了眼,入眼之處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天頂的墻角還有一張小小的蜘蛛網。

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他有些麻木了。

這幾天幾乎每一次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醒來——貴族的私有領地,不知名的法師塔,還有……這里——空氣里彌漫著酒精和草藥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刺鼻,更像是輕輕撫摸著鼻翼讓令人神安。

巴斯特的床位周圍圍著淡藍色的簾子,床頭窗戶外透過來的光顯示現在應該是白天,而一邊的床頭柜上有一個小巧的花籃,上面還插了一張祝福卡。

巴斯特除了自己面對的一方天花板之外,這就是他能看到的全部,不過現在他也沒有東看西望的欲望,干脆就閉上了眼。

可能是啟明帶來的能力吧,現在的巴斯特即使不用眼睛看,也能通過空氣里的震動感受這個房間里的大概。他的皮膚對于氣流變得異常的敏感,任何空氣里輕微的震動和味道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說起來,以前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遠沒有這么清晰。

“現在在醫院里吧。”巴斯特心道:“左邊床位沒有動靜,應該是空著的,右邊床位有一個,三個應該是來探病的。”

這種不用眼睛就能清楚周圍環境的奇特感覺,對于巴斯特來說很新鮮。

他感覺好像自己是一塊海綿,拼命地在汲取水一樣,吸收著周圍空氣中的信息。

雖然只是被動地接收,但是可以這樣從一個全新的角度觀察世界,巴斯特并沒有任何的不滿。

突然,他感覺周圍的人好像都安靜了,因為一個人走了進來,而那個人正走向自己的床位。

“呼!”的一聲,隨著簾子被拉開,那人站在了床尾的位置,但是巴斯特并不準備睜開眼睛。

“巴斯特。”這個聲音說不上熟悉也說不上陌生,任憑巴斯特搜索自己的大腦也想不起來這個沉穩磁性的男聲到底是誰。

“巴斯特。”他再一次輕聲呼喚。

巴斯特微微瞇起了眼睛,那人挺拔的身姿,剛毅的臉龐,利索的短發,任何一個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他的樣子,巴斯特也不例外——比特里拉子爵!現在想來變聲藥水的時效也確實應該過去了。

“子爵大人。”巴斯特低聲回應道。

比特里拉像是沒有注意到巴斯特有意的疏遠,臉上的喜悅幾乎抑制不住,他一個健步來到了巴斯特床跟前:“怎么樣?感覺如何?”

面對比特里拉話語中真摯的感情,巴斯特對自己冷漠的態度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認真地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情況……

“子爵大人,很抱歉,我……”巴斯特的面色很難看。

比特里拉一臉期待。

“我……脖子以下沒有任何知覺了。”

******

夜已深,巴斯特卻無心睡眠。

白日里的事情巴斯特還歷歷在目:

比特里拉聽完巴斯特的話后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非常自然地擺了擺手。門口,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一臉討好地小跑了過來,笑嘻嘻地還沒張口,卻見比特里拉回身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力道之大,讓那個醫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著醫生捂著自己的臉痛苦模樣,比特里拉卻面無表情,語氣冰冷:“廢物,如果找不到原因,那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說完他沒再停留,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病房。

而那個醫生什么也不敢說,更別提什么怨毒的眼神,只是帶著腫起的臉頰向著巴斯特笑了一下,站起來趕緊跟了出去。

整個過程中,他旁邊病床待著的那些人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承受了來自子爵的怒火。

“子爵以后也會這么對自己嗎?”巴斯特無法不產生這樣的念頭。正當他心緒不寧之時——

“睡了嗎?”旁邊床位傳來的聲音柔柔弱弱,煞是好聽。

巴斯特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就是和奧利弗家的那位關系很好的巴斯特吧。”女孩繼續道。

巴斯特遲疑了。

女孩沒有注意到巴斯特的情緒,又道:“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比特這么生氣的樣子。”

巴斯特被這句話吸引住了,反問道:“您和子爵大人很熟悉?”

女孩對于巴斯特的回應感到很是高興,她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愉悅:“說不上熟悉吧,宴會上見過幾面。”

巴斯特轉過頭看向女孩的方向,病房里只有用于提供微弱亮光的小型燈爐,由于病床之間的簾子拉上了,巴斯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能感受到女孩氣若香蘭,當他集中注意力去感受的時候,甚至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好像貼得他臉似的。

巴斯特臉上發熱,趕忙轉移話題道:“子爵大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女孩沒有馬上回答,傳來了淅淅索索摩擦被子而發出的聲音。

巴斯特感覺到了女孩現在正面向自己躺著,不由得臉更加紅了。

不得不說,巴斯特還是太年少,心緒極容易被紛擾,這也是他有些反復無常的重要原因,但相較于同齡人而言,他還算是成熟些了。

女孩很認真地想了想,道:“一個萬眾矚目的焦點,光鮮亮麗,無懈可擊,不容置疑。”

聽了女孩的話,巴斯特突然想起那天夜里的宴會上,比特里拉身著黑色的晚禮服,一手端著酒杯,另一手隨手拿起一旁餐勺敲了敲杯子,眾人便安靜下來看向他,而他卻笑著向大家說:“不要看我,我旁邊這位巴斯特先生,才是這次宴會的主角。”語氣認真而優雅,像是在宣讀一份非常重要的通告。

“好了,到我問問題啦。”女孩略微上揚的聲調輕巧地打斷了巴斯特的回憶:“別想他了,來,說說你自己吧。”

巴斯特的臉復又燒了起來,聲音含糊不清:“我叫巴斯特。”

女孩笑盈盈:“我叫薩伊娜。”

空氣里又恢復了安靜。巴斯特靜靜地聽著薩伊娜平穩的呼吸聲,不敢說話。

“巴斯特?”女孩的聲音輕了幾分。

巴斯特沒有回應,他正努力地回憶著白天薩伊娜的樣子,但是記憶中有人擋在中間,而自己的注意力全在子爵身上,與其說根本就想不起薩伊娜的模樣,倒不如說是根本沒看見她的模樣。

突然他聽到薩伊娜深吸一口氣,坐起了身,嚇得他立刻閉上眼。

果然,薩伊娜光著腳就來到了巴斯特床簾外,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條縫。

“原來睡著了呀。”薩伊娜的聲音很輕,但是巴斯特能聽出里面有些不開心。但是別說睜開眼,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對于現在的巴斯特來說,薩伊娜離得太近了,他能很清楚地聞到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似有似無地清香,像是純天然獨屬于少女的氣息。

薩伊娜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巴斯特這才睜開眼,舒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剛才努力回憶人家姑娘樣子的是誰。如果他知道這個女孩也是個貴族,估計又要開始陷入糾結。

可能是因為沉重的心情被薩伊娜的突然闖入而打斷,巴斯特聽著薩伊娜的呼吸聲很快地也進入了夢鄉。

在夢里,他看見有一個臉龐模糊的女孩牽著自己的手,在一片金黃的花海里走呀走,聞到的是她身上淡淡的芬芳。

******

不像那邊少年多情,波丘利這里棘手多了。

三個小時前,比特里拉·奧利弗突然造訪,一個商貿學院的六級生卻非要跑到這里來,波丘利搞不懂這個月是怎么了:商貿學院是和自己運勢起了沖突嗎?而且,來這里都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有空還真得找個觀星學者給自己好好地占卜一下。

波丘利隨口扯了一個謊,說自己正忙,暫時不方便接見。

比特里拉卻說沒問題,然后提議說可以在一樓等。

波丘利想著如果自己拖得時間久了,大概他就會回去了。

結果……比特里拉一坐便坐到現在。

波丘利不是不知道巴斯特和比特里拉的關系,但以他的閱歷來看,很容易就知道比特里拉對于巴斯特除了利用沒有其他。而自己放出的信息明確地表示巴斯特有自己護著,諒比特里拉也絕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現在,巴斯特出現這樣的情況,自己著急也就算了。

但是比特里拉那個小崽子居然還急起來了,這是什么個情況啊!

雖然波丘利憑著對于奧利弗家族的些許了解,大約能摸出個大概來,但是他也不敢妄下定論。

開門見山質詢比特里拉是不可行的,畢竟從現在這個小伙子的表現來看,還能算是對朋友的關心,撕破臉也不好看。

打個馬虎眼過去也不太可能,大家都是精明人,比特里拉二十多歲了,也不好糊弄,如果能糊弄的話他也不會現在還坐在下面了,分明就是手里有著什么吃定自己的底牌。

而且,自從比特里拉來國立學院讀書,他的家族幾乎每年都會無償給國立學院一大筆錢,學院中很多設施都是通過這筆資金來維護修繕的。魔法學院作為最能花錢的學院之一,沒有少用奧利弗家的錢。

作為奧利弗家唯一一個來到國立學院念書的年輕人,比特里拉儼然成為了奧利弗家在學院里的代言人,當然是身份特殊。加之其實力過硬,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六級生,自然是國立學院大方向上要交好的對象。

也算是拿人的手短,波丘利一來拿捏不住比特里拉現在是以一個什么樣的身份來的,二來也不好以院長的身份來壓他。

他現在的頭一個都快兩個大了:下去吧,不知道怎么開場,不下去吧——要是商貿學院那個精明的護犢子老頭跑來,自己這張老臉肯定掛不住啊。

“橫豎我還怕一個小娃娃不成!”波丘利咬牙切齒道:“莉婭!拿拐杖來!”

莉婭翻了個白眼。

之前為了“救出”巴斯特,波丘利并沒有像表面那樣毫發無傷。

畢竟已經上了年紀,在拉扯奇奧米修斯的時候,波丘利的腰上老毛病又犯了。雖然早些時候涂了藥膏,但是畢竟人老了,恢復起來也慢了很多,不得不依靠拐杖來渡過這段煎熬的時光。

波丘利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樓,莉婭緊隨其后地護衛著。也不知道是因為受傷的緣故,還是因為心理因素,波丘利只覺得熟悉的這一段路比想象中要長了一些。

當波丘利可以看見一樓大廳的時候,比特里拉正站在火爐前,他聽到了動靜,抬頭剛好和波丘利對視。比特里拉面容肅穆,頗有幾分奧利弗大公年輕時候的模樣。

“院長大人,忙完了?”比特里拉微微欠身問候道,眼睛卻沒有離開。

波丘利也不能說自己在上面拖時間,只能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

比起波丘利的猶豫,比特里拉倒是很直接:“院長大人,家父希望您能對昨天的事情給個交代。”他的語氣讓莉婭齜了齜牙,但是他卻對此毫不在意。

有這一句話,波丘利提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變得處之泰然起來,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下最后幾層臺階:

“令尊捐給學院的資金,我們很是感激。但我并不知道,這給了他過問學院事務的權利。”

比特里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即使莉婭走過了他的身邊,他依然照常回答道:“院長大人,我一定原話帶到。”

波丘利的心剛要放下了,卻聽比特里拉繼續道:“但是……我還有一些私人的問題。”

莉婭立刻回頭對著他露出了敵意。

“問吧。”波丘利輕輕拍了拍莉婭的腦袋,也站到了壁爐邊,火焰扭動的火光使得他的臉變化莫測起來。

“院長大人,您看中了巴斯特什么地方,要你特意來栽培?”

“潛力還不錯吧。”

“我不明白,魔法學院里像巴斯特這樣水平的一抓一大把。”

“比特里拉先生,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有成為藥巫的潛力,這也不意味著他成為三級生之后就一定會選擇成為一名藥巫。”

“嗯。”

“所以,院長大人,您一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無可奉告。”

“院長大人!您不說,完全可以,但是因為您的過失……”

“你無權來質問我的過失!”波丘利直直地對上了比特里拉的咄咄逼人的眼神。

“院長大人,我只是希望您能夠明白,現階段而言,我們都不希望巴斯特出現任何的問題。”比特里拉的語氣緩和了下來,看向了爐中跳躍的火焰。

“不,巴斯特需要成長,任何問題只要能渡過,對于他來說都有好處。”

“包括現在這個嗎?”

波丘利也知道了巴斯特現在的狀況,但是之前他親自為巴斯特檢查過身體,除了有能量沖刷過的痕跡之外一切照常,而且客觀來說,巴斯特的身體因禍得福,從各種意義上來說變得比原來優秀得多。

可是……癱瘓?這完全在意料之外。

僅僅是遲疑了片刻,便讓波丘利這句:“包括現在這個。”變得不那么堅定。

“我想,院長大人,您心里有答案。”比特里拉已經獲得了小小的勝利,他沒必要讓場面變得這么難看:“我已經準備了最好的醫師,只要您一允許,他馬上就能到學院里來幫助巴斯特。”

“可以。”波丘利同樣愿意看到巴斯特能恢復過來。

比特里拉已經達到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至于最開始要的那個交代,誰知道是不是確有其事呢。他臉上漸漸洋溢起笑容:“時候也不早了,院長大人,原諒我的冒昧打擾,我這就離開。”

波丘利沒說話,只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真的是老了嗎?或許吧。”波丘利心里嘆息道:“現在的小娃娃都這么厲害的嘛。”

比特里拉昂首挺胸地走向了門口。

“等一下。”波丘利突然說話了,但是他沒有轉身,依舊是面對著壁爐。

比特里拉停下了腳步,回身道:“院長大人,還有什么問題嗎?”

“給我向你的父親帶個好。”

“您的意思,我一定轉達。”

“你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很像,鋒芒畢露。”

“謝……”

“但是過多的鋒芒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波丘利這句話說得很輕,但是比特里拉依然聽到了。

“哦,對了,比特里拉先生。”波丘利微微側過頭:“請答應我一個條件。”

“完全可以。”比特里拉的臉上笑容已經消失了。

“我很感謝你的行為促使巴斯特更快地走出來自貴族的陰影,但是請不要把巴斯特牽扯到你們家族的內斗里去,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至少,你不應該把他只當做你的棋子。”波丘利的語氣很誠懇。

這回輪到比特里拉沉默了,但是波丘利沒有等太久,比特里拉便答道:“如您所愿,晚安,院長大人。”

“晚安,比特里拉先生。”

伴隨著大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波丘利原本挺直地腰板微微地彎了下來。

他看著壁爐中的火焰,長長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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