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旬陽王有驚無險的駕車回到了武定城時,城外匯聚的一群整裝待發的士兵們終于大松了口氣。一國的王爺若是在都城遇刺,下面的人免不得要悲劇的吞下這顆苦果。
皆大歡喜,只能用皆大歡喜來形容王爺這一次的驚險意外之旅。
唯有一個白胡子老人的臉色還是很難看,他騎著馬兒,不時的瞅一眼含笑駕車的王爺,又意味深長地看看車內。
馬車的速度不快不慢,街邊聚攏著的兩排看熱鬧的群眾可謂是大飽了眼福。
趙國旬陽王,常人難以窺視其真容,市井之間早有傳言這位王爺男生女相,是這天底下最美的人兒。
以前興許還有人不大相信,可在今日過后,武定城內恐怕是人人信服。
在人們安靜的注目禮下,馬車悠悠行到了旬陽王府前,那后面吊著的一群士兵們才算是完全放下了心。
他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王府侍衛們轟散了小巷外探頭探腦的百姓們這才返身折回。
旬陽王擦了擦白凈面頰上的細密汗珠,身體雖然有些勞累,面頰泛紅,可他的精神頭卻是很好。
那老人默默地扶下旬陽王后,一向玩世不恭的面孔上露出了凌厲的殺機。
旬陽王看了他一眼,小聲道:“茍老不必戒備,車內的少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喚作茍老的老人詫異的看向了旬陽王,見旬陽王又點頭后,這才散去了凝聚的殺氣。茍老瞧著王爺都下車了,那車內人卻還是不露面,頓時面露不愉道:“少俠,還不出來?”
他卻是覺得此人有些莫名其妙,這時候了都不出來,難道還打算讓人把他抬進府邸去。
“不可?!毖柾鯀s先擺手,招呼了一位侍衛過來吩咐了幾句,當先拽著茍老走入了府邸。
茍老一臉的迷茫,他實在是看不懂這位年輕的王爺在玩些什么花樣。
兩人站在院中,等到那四馬拉車進府后,旬陽王又吩咐侍衛關緊大門。
茍老悄悄地問道:“雅渝你在玩什么?快快告訴老夫?!彼臉幼硬幌袷羌鼻械南胍纼惹?,而是猴急的想要參與進來。
旬陽王,喚作趙雅渝的少年露齒笑道:“茍老不要心急,我只是為了確保少俠的安全?!?
“他能有什么事情?賞幾個錢不就結了?!痹谄埨霞{悶的嘀咕聲中,馬車內的人終于掀開了簾子,跳到了地面上。
入眼,一襲破破爛爛的粗衣,蓬頭垢面的,儼然是一個小叫花子。
茍老的眼睛越睜越大,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年老昏花了。卻見到自己看著長大的那位小王爺笑吟吟的走近,全然不顧小叫花的臟兮兮,就如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殷切的向著屋中走去。
茍老心中的疑惑更甚,他心急的追進了屋內。
就見到屋內的兩人已經坐下,親切的攀談起來。一時間,他自己反而像是闖入了兩人小世界的不速之客,這種古怪的感覺是茍老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
趙雅渝含笑向楊塵介紹道:“這位茍姓老人與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是我府中的長輩,待我如親孫一般,在雅渝的心中,他不下于我父?!?
趙雅渝說的情真意切,茍老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
楊塵連忙站起了身,向著茍老行了一個晚輩禮,恭聲道:“晚輩楊塵見過茍前輩。”
茍老氣定神閑的點了點頭,可是突然間他就預感到了不對勁,楊塵,這名字好生耳熟。
“你是大魔頭楊塵?!”
......
趙國大牢重地,陰冷昏暗的小屋中,墻壁上黃豆般的燭光猶若鬼火般搖曳不定,幾個牢頭跪在地面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因為那坐在木椅上的人來頭實在是太大。
一襲黃袍,其上繡著的五爪金龍盛氣凌人,年輕的面孔上還殘留著一抹余怒。
他正是趙國新皇,才剛剛登基不久的趙牧。
趙牧的惱怒是有原因的,墻外難以數清的一個個牢房中,有一間正關著今日抓獲的疑似楊塵的中年男子。
他壞了自己的好事,在趙牧的心中,自己必殺的伏擊全是因為此人而失敗。
等到一位白衫貴公子沉默踏入了這間牢頭們的休息室后,趙牧厭惡地揮了揮手,跪地的牢頭們如蒙大赦般規矩地退出了室內。
趙牧指了指自己桌旁的空座,白衫貴公子默默坐下。
出乎預料的,這位大公子似乎沒有多少的怒氣,在趙牧看來,他最起碼應該有些失望才對。這便開口打破了寧靜道:“白公子問過了?”
白涇州的目光移動到了趙牧的臉上,只是盯著他,看得讓人有些發毛。
趙牧皺眉道:“他雖然不是楊塵,可也是襲擊過白家的兇徒,白公子這是怎么了?”
“那玄甲武衛是你派出去的?”白涇州突然說出了一句題外話。
趙牧蹙眉點首。
白涇州突然呵笑了一聲,面含慍怒道:“你可真是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
一句話后,趙牧的臉色紫紅一片,憋屈的怒視著白涇州。
白涇州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語氣平淡,卻是句句含怒:“廢物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派出玄甲武衛是為了什么,可你偏偏要壞了本公子的大事,這便讓我恨不能親手宰了你。”
“你可知道楊塵已經逃出了城?”
“本公子的計策全因為你的私心落空?!卑讻苤菖瓨O反笑。
趙牧卻抓住了他話語中破綻,突然冷笑道:“朕的皇位雖然是你白公子一手造就的,可你別忘了,你的到來全是你陵川白氏投靠了那人換來的。”
“說白了,我們都是那人的屬下,朕動用玄甲武衛擾亂視聽,更派人刺殺趙雅渝那小子是私心,你白涇州滅我趙國衍生宗就不是私心了?”
“呵呵,既然大家都有私心,白公子這又是何必呢?!壁w牧笑道。
白涇州緩緩站起了身來,居高臨下俯視著趙牧平靜道:“蠢人果然是蠢人,本公子能扶持起來你,就能夠拉起另外一個人,趙雅渝可以,趙衛可以,你趙國任何一個人本公子都能讓他坐上皇位,你可聽懂了?”
他的話讓趙牧的臉色微變,蘊含著怒氣卻無處釋放。
白涇州冷漠注視著他,淡淡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該說些什么?”
“朕?!壁w牧脫口而出的字眼,話到了喉嚨里,在白涇州的逼視下硬生生的咽回。
他的心中縱使有萬千的屈辱,也只能強自笑道:“屬下答應公子便是,日后再也不敢亂來。”
“你知道就好?!卑讻苤菡f罷,最后看了眼趙牧,人便向外走去。
距離武定城不遠,一個小村中,田地里耕作的漢子們正在忙碌的收割著長熟的莊稼,清風拂過,金浪起伏。
一隊高頭大馬奔襲而至,在人們震驚的注視下,幾位威武的騎士快步走向了一位赤裸著上身的漢子。
臨到近前,單膝跪地,泣不成聲道:“大統領,我等沒有抓住楊塵,如今四門已開,有消息說楊塵早就逃出了武定城。”
“你說什么?害我恩師的逆徒逃了...”鐵塔般的漢子踉蹌著退后幾步,堅毅的面孔上滑下了兩道淚痕。
他的一生只哭過兩次。
第一次是因為聽說恩師墨閆被逆徒所害,衍生宗滅門,這一次就是現在。
“還請大統領回歸,我等一定能夠抓住楊塵?!彬T士們的聲音整齊劃一,打破了寧靜安詳,充斥著鐵血殺意。
“爾等不來請我,我孔瑄也會回去?!睗h子站穩了身子,目光依舊遙望向了遠處的巍峨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