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名揚四海還是臭名遠揚

大會如期而至，不會因為個人原因而取消，能讓它擇日舉行的或許只有老天爺了，又或者上天也不能左右，大不了把會議的地點換成學校禮堂。

要是來場暴雨就好了，姜辰佑這樣想，可惜今天艷陽高照，萬里無云。皺巴巴的發言稿被他捏在手中，沁出的汗珠微微潤濕紙邊緣，他坐在等候室，默默地再讀一遍文字。

人群漸漸涌入操場，從操場上空看，烏黑一片，想爬行的螞蟻一樣，緩緩前行。

有人歡喜，有人抱怨，嘈雜聲此起彼伏。

“唉！還不如在教室睡覺，這種會有什么好開的？”一位頂著黑眼圈，看上去萬年沒睡過覺的仁兄打了個哈欠，“錢又不是給我的?！?

有個女生拍旁邊的人：“哎哎！撕幾頁紙給我。沒帶坐的東西?！?

有學習狂魔開會時仍帶著書本和紫色五三，推一下架在鼻梁的眼鏡，刷刷刷，大筆一揮：“爭分奪秒，從我做起?！?

零班的同學在哪里？顧衍在高三所在區域巡視幾圈，不見他們蹤影。這群人，難道不知道早上要開會嗎？又跑到哪里玩去了？操場不見人，他決定回教室看看。

而此時的零班人在謀劃一件大事，一件對于他們來說，堪比火星撞地球，宇宙大爆炸，極具危險卻不得不去做的事。

這天之后，他們可能會聞名整個校園，更甚于，他們的英雄事跡將揚名各大學校，驚天地泣鬼神，成為一屆傳一屆的不朽傳奇。

時間回到昨天晚上，林山靈特意避開姜辰佑，將他們召集在一起。

“嘿！伙計們，我明天要干一件大事?！绷稚届`拍桌而起，化身為正義的伙伴。

“什么大事，逃課嗎？”寧遠不合時宜打岔。

“我認真的?！?

“什么事呀？”蔣以禾很感興趣她口中所說的大事，想來很有趣。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姜辰佑不太對勁。”

女生天生自帶雷達。

高曉月嗤笑：“他有對勁過嗎？不每天一個樣子嗎？”

“不，我發現他明天要作為高三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有什么問題嗎？”史家兄弟不解，按照以往的慣例，學生代表上臺發言，是大會的一個流程，再尋常不過。

“我能感覺到他不想去，但不能拒絕。”即使沒有得到本人的證實，她大膽提出自己的猜測。

“你是想？”

“我要大鬧一番，破壞這場大會?！?

“啊？”

語不驚人死不休，她一句話，像憑空丟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在他們腦海里炸出一朵花，然后四分五裂，變成灰燼。

“你找死啊？”史泰龍罵道，“會被罵死的?！?

“罵就罵，責任我一人擔，你們只要幫我營造氣氛、起哄就好。”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連累他人是她的原則。

“你不會又要把高一的事重新上演一遍吧？”史泰祥記得，上一次她可是因為懟人被請回家反思過。

想到高一時，她把那位所謂的專注灌雞湯的名人懟得節節敗退，最后直接放棄賣書的目的，落荒而逃。她敢說感言，好長一段時間，成為大家心中的叛經離道，不走尋常路的楷模。

“形式不一樣，不過實質差不多?！绷稚届`嘻嘻一笑，高一的糗事被人提起，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要做，就一起，受罰一起罰，不就是假義氣嘛！誰還不是個虛偽的人類。

“不，只要你們起哄就行，我怕到時氣氛會很尷尬?！?

“這多無聊，我寧大爺豈是膽小怕事之人，畏畏縮縮像什么樣?！睂庍h不甘在幕后，“好處都讓你一個人撈了，這種事我不干?！?

“那你要干嘛？”

“我替你攻略播音室，以防他們切斷聲音?！睂庍h眨一只眼，痞痞地說，“有備無患方能干大事?！?

“OK?！?

“我們負責調動氣氛。”

經過討論，所有人瞞著姜辰佑，達成共識。

時間回到現在。

大會已經開始，第一項，第二項，走個流程。

“我們真要這么做嗎？可能會被朱主任罵的?！蹦懶∪缢?，蔣以禾緊張得心臟怦怦跳。

寧遠：“不是可能，是一定?！苯酉聛硭麄円龅氖?，讓寧遠熱血沸騰，內心野獸在咆哮，從良后，這種感覺是第一次。

“準備好了嗎？我們上?！?

事先打聽到負責會議音頻的學生——11班的張羽飛。

首先出馬的是寧遠，他做出急急忙忙的樣子，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對他說，“張羽飛，快去學生部一趟，找你有急事?！?

“可是……”任務在身，強烈的責任心催使他不能隨便離開工作崗位。

“別可是了，這里我看著，你快去。”寧遠說。

“那好，多謝你了，同學?！?

“不用，舉手之勞?！睂庍h不忘提醒，“方老師現在可能不在，記得等一會兒。”

“多謝提醒，同學?！睆堄痫w一點沒產生懷疑。

真是好騙，寧遠重重關上門——播音室順利攻略。

“大會第四項，學生代表發言。接下來由高三學生代表上臺發言?！蔽餮b革履的主持人說道。

姜辰佑剛踏上演講臺，只見一個人影跳上去，不顧臺上坐著的各領導異樣的目光，從支架上取下話筒。

他退回去，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喂喂喂……”她被自己的聲音嚇得一哆嗦，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傻，不自覺笑出聲。

底下的同學對這完全不知情，該做題的做題，在紙上奮筆疾書；該睡覺的已經把頭埋在雙腿間，緊閉雙眼；該說話的壓低聲音小聲交談，捂著嘴笑，對臺上的人是誰絲毫不關心。

“你干什么？”朱主任用只有臺上人聽到的聲音說，“快點給我下去，你們班的姜辰佑呢？叫她上來?！?

林山靈不理他，對著話筒說：“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很正常的開頭。

“我今天上臺的確有話說，但不是為了說什么感謝之類的話……”

做題的同學放下筆，睡覺的同學抬起頭，說話的同學停止交談。幾千雙眼睛緊盯著臺上那身材矮小的少女，仿佛期待著從她嘴里聽到驚人之語。

“我覺得這場大會根本就不應該召開，這是對發言同學的不尊重，為什么要將他們的家庭狀況公之于眾……”

“說得好！”混在人群里零班人鼓掌起哄，“不應該……”

一人站起，千萬人跟隨。有人帶頭起哄，事不嫌大，有些調皮搗蛋或正義感爆棚的學生跟著喊道：

“好樣的，繼續說?！?

“學校沒有沒有資格曝光學生的個人隱私?！?

“我們一點也不想戴上有色眼鏡去看他們，這種事在私下里做就好了，我們不想知道?！?

“散會！散會……”

臺上臺下亂成一鍋粥，學生們喧囂聲響徹整個校園，如同被反抗的人站起來，發出尋求自由的吶喊。

朱主任站起來：“把她的話筒搶過來。”

主持人去搶，林山靈早一步跳下演講臺，撒腿就跑，跑到跑道上，一邊跑嘴巴也不閑著，“反正上臺發言也不會有人聽，學校明明知道，為什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家庭狀況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這么多人面前，為什么要打擊他們本來就有些脆弱的自尊心？”

“關掉話筒……”朱主任氣急攻心，下一秒就要暈厥，“她班主任呢？顧老師在哪里？”

此時的顧衍還在教學樓尋人：奇怪？怎么都不見人影。很明顯，他對操場上發生的事全然不知。

主持人拍播音室的窗：“張羽飛，快點關話筒。張羽飛呢？”

“不知道。”寧遠慵懶地回答，把窗簾合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

“關話筒?！?

寧遠只當沒聽到，趴在儀器上研究起設備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按鈕。

“這個奇怪的東西是什么？”

“我才不管誰拿到助學金，錢不在我手中，我一點都不關心，你們暗地里給不行嗎？非得讓我們知道誰家庭貧困，誰是單親家庭嗎？誰家里怎樣，沒有誰關心，只不過是把他們當做閑談時的笑料，放在嘴里一遍一遍咀嚼，對他們投去異樣的眼光，既然學校為學生著想，就不要弄這種惡心的東西惡心我們……”

姜辰佑聽著她清脆的嗓音從廣播中傳出，把手中的發言稿揉成一團，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視線緊緊跟隨她為了躲避后面人追捕時奔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