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瓶擺了一地,血氣直沖上腦。鄔浩洋眼神直勾勾的,繼續用牙咬開啤酒瓶蓋,他仿佛在和自己賭氣,拼命地想把自己灌醉然后折磨死。
以前的兄弟猴子一邊結結巴巴的絮叨著這些年的破事,一邊從上到下拍打著浩洋,數落著心中隱隱的怨氣。
猴子滿嘴酒氣,吐沫飛濺,舌頭都不利索了嘴還不閑著,喋喋不休:“兄弟……我早看出來……你不是凡人啊……你……你看你……混多好……兄弟你是做大事的人……哥哥我以后可得靠你……啊?”
鄔浩洋心中煩惱,緊皺眉頭不想說話。
猴子不依不饒,腦袋抵在他身上,又說起當年兩人在燒烤一條街上聚眾斗毆歃血為盟收保護費時這些事那些事,自顧自說得津津有味指手畫腳。
浩洋低頭瞇著眼不說話,幾乎昏睡過去。
猴子突然說到:“楊冰……不還在那……呢,開個什么網店,他爸……人不行,就是個……混子……那怎么辦……不得管嗎?”
浩洋猛地一驚,心尖霎時間被抽動了。他終于還是聽到了心中最牽掛的名字。這么多年了,他始終沒勇氣打聽過她,也沒機會再碰到她。
浩洋眼里清澈晶瑩,淡淡的問到:“她……現在干什么?還上學嗎?”
猴子打著嗝,瞇縫著眼,癟嘴道:“上……在那個三職專,學導游……不怎么上課,他爸不是賣衣服嗎……弄了個店,她也在那……”
浩洋轉過臉來,冷靜的問到:“在哪條街上?什么樣的店?”
猴子突然清醒了似地,瞪大了眼說:“唉,你想干什么啊?還去找她啊!不行啊!你又不和人家好,還再提這事干什么?你兩當時都鬧成那樣了!她都和死過一次一樣……怎么再見啊!”
浩洋緊緊皺眉,嘆了口氣,遠遠的望著天,說:“對。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人都冷漠的很,說懷念,都算是美化自己了。我全當它不存在吧。”
這么久以來,浩洋總喜歡在這座過街天橋上久久的站著,因為能俯視行人,能鳥瞰車流,能有距離的、不被發現的觀察人群。
曾幾何時,浩洋在經過這座過街天橋時,好像看到過楊冰。或許只是個樣貌類似她的人,那個曾經他以為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橋下走過,走遠,消失,卻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追過去像從前一樣擁抱她,甚至不敢喊一聲她的名字。
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理性的冷靜和年少的沖動就這樣被撕扯,心里決絕的痛過,想開,然后豁達。
十五歲那年,鄔浩洋像個勇士一樣為了愛情割腕自殺,被搶救回來之后,在急救室滿身插滿了管子和儀器,楊冰站在他床前淚如雨下,浩洋拉著她的手,聲音微弱的說:“我說過……我喜歡你……至死不渝,我做到了。我只為你。”
那時的他們,那時的愛情,純真到了即使奶奶以死相逼,母親李悅熙在他面前下跪,父親一氣之下把大半財產都捐獻出去,愛到決絕地選擇面對死亡,都不肯回頭。他曾發誓說過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楊冰。如果沒有楊冰,他一分鐘也不愿多活,他用他的死乞求父母成全他們。
那時的他們那么痛苦又那么幸福,只要擁有彼此,內心就是最大的充實。每天醒來、睡去,都要握緊對方的手,永遠不會放開。楊冰每天會幸福的流淚,即使只是吃泡面、餅干,即使在夜晚不打烊的快餐店里過夜,這都是天堂。
雙方父母的強烈反對讓這對年少的戀人更加相愛,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獨自生活、擺脫困境,妄圖向世人證明他們的純真正義。
倔強剛烈、屢立戰功的鄔昌明,以雷霆萬鈞之勢在浙南商界崛起,如日中天蓬勃發展,商業帝國規模宏大勢不可擋,他絕沒有想到會被自己的兒子徹底擊垮,他如同被拋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對自己的失敗萬般悔恨,對生活失去希望。痛定思痛之后,他把名下所有的流動資金和產業投資,同時變賣了聯排別墅和公司門市,把錢全部捐獻給浩洋所在的初中,用以保留鄔浩洋的學籍資格,并說服校方將他留校察看一年,然后帶著千瘡百孔的心決定回浙江,永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