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程進
- 將王行
- 迪比亞路
- 2328字
- 2019-01-27 17:44:58
兩馬交互,一對長刀的利刃劃拉出攝人心魄的鐵鳴,戰局瞬間被擠壓到程進與漢子各自坐騎周圍幾尺。
兩人的長刀雖是無異,力道上卻有強弱之分,漢子起勢剛猛,動作也夠凌厲,程進和他一交手便被他擠壓在戰局的一角。
“去死吧”,占據了主動漢子屢屢發力,他不停地朝著程進的面部劈砍,雖然知道這種戰法會很容易暴露自己兩肋的弱點,但他不以為然,他已經感知到程進只能不停地格擋,壓根抽不出時間攻擊他的破綻。
他就是喜歡這樣蠻橫而不講道理。
程進的右手很快被他的攻擊震的酸麻無比,他把左手也附在了刀把上來支撐自己的武器。抵擋漢子的輪番猛擊。
“莊主,好樣的”
“莊主,快宰了那小子”
“對,弄死他,拿他的心肝下酒”
莊丁們在戰局外趾高氣揚,甚至有人一邊圍觀二人對壘一邊引弓補射地上奄奄一息的流民。
“受死吧,小子”,漢子咆哮著再度進逼,長刀沖著程進當頭劈下,直把橫刀格擋的程進打的眼冒金星,身子也跟著發虛,險些摔落馬下。
程進有些慌亂,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不是漢子的對手,若是再和他糾纏,恐怕命不久矣。
“怎么辦?”他的腦海飛速盤剝。
“駕”,程進一踢馬肚,馬兒獲命發力,跳出陣來,“打不過你,我跑還不行嗎?”,他的心中突然來了主意。
從戰局中跳出,程進開始騎馬繞著漢子轉圈,他故意與漢子隔開一丈左右的距離卻總不讓他近身,漢子口中咒罵著,撥馬追在程進的身后不斷揮劍朝他的頭顱和肩膀砍劈,卻屢屢落空。
“小子,跑什么?快來和我決一死戰”,漢子面上升起慍色。
“你想死戰?我偏不……”,程進伏身馬背減輕風阻,這讓他的馬兒更容易起速。
他不時朝著漢子回首冷笑,故意激怒漢子,“你越是急躁,我越要遛你”,他心想。
程進在戰局外徘徊,雖說漢子一直追不上他,但這也讓陳奎不禁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他一不留神被漢子迫近砍殺。不過他顯然也沒什么破局的辦法,只能寄希望于程進逆轉情勢,雖然從剛剛交手的情況來看,希望有些渺茫。
“過會兒咱們和他們拼了吧”,陳常年搡了陳奎一把,他已經放棄了希望。
“別說那喪氣話,誰輸誰贏,這不還沒分出來嗎?”,陳奎瞪了陳常年一眼小聲反咕道。
陳常年搖搖頭,他把從劉七那里搶來的長刀攥的更緊了。
“駕……駕……”見漢子的怒氣越來越盛,程進狡黠一笑,他突然用力打馬,朝著遠處狂奔而去。
“想跑,沒門”,漢子拍馬猛追,確把眾人甩在身后。
“六叔,這小子不會趁機逃走了吧”,烏二狗心中一跳,他哭喪著臉,“他跑了把咱們撇在這,咱們可怎么辦?”
“哎呀,這回完了,沒希望了,還以為那小子能耐很大嘞,沒想到也就那么兩下子”,流民中紛紛咕噥,眼神不安地望向在不遠處放聲嗤笑的莊丁們。
“能走一個是一個,他走了是好事,人家又不欠咱們的,你們瞎叨叨什么”,陳奎臉上泛起怒氣。
兩匹馬越跑越遠,很快消失在曠野之中,望著二人消失的地平線,留在場中的人有些無措且尷尬。
陳奎突然一拍腦門,他恍然大悟,“好小子,真是聰明”。
看到陳奎的舉動,陳常年先是被嚇了一跳,但是順著陳奎的目光掃視四野,他也迅速明白了過來。
除了躺在地上的幾十名流民尸體和身旁活著的十來個年輕漢子,其他人已然消失在荒野之中,正是程進與漢子打圓兜圈的這段時間讓他們可以平安地逃離莊丁們的追殺,原來,程進一直在拖延時間。
“啊……他娘的”
震天怒吼在空曠的原野中蕩開,白馬從地平線上又慢慢浮出影來,不多時,程進的棗紅駿馬也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楊莊主,你跑什么呀?”
“娘的,你不跑,老子就不跑”,漢子怒氣沖沖。
“好,那說好了,你不跑,我也不跑”,程進抻韁住馬,立在原地。
“小子,那咱們說好了,誰跑誰是王八”,漢子住馬旋身,又朝程進奔去。
“駕……駕……駕……”,眼見漢子又朝著自己奔來,程進突然雷笑起來,他把韁繩往身側一勒,棗紅馬奮蹄起步,旋身又沖了出去。
“小王八羔子,不是說好了不跑嗎?”,漢子的語氣中有些無奈。
“是說好了呀,你不跑,我不跑,你現在往我這跑,我當然也要跑了”,程進一邊打馬,一邊歡脫地笑道。
“小兔崽子,你耍老子”
漢子收緊韁繩剛要回去,程進已然勒馬又靠近激他,“你不是要弄死小爺我嗎?小爺我現在可還活蹦亂跳的呢,原來你的話和虛恭拉尿一樣,張口就可以來”。
“小子,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氣煞我也”,漢子暴跳如雷,他朝著身后打了個唿哨,將莊丁們全部叫來。
“后面的人別管了,誰給我抓住這小子,老子賞他五十畝良田”,漢子發號施令。
“喲嚯”,程進興奮地叫了出來。“小爺就值五十畝田?你可太小瞧小爺我了,追吧,我看你們誰追的上我”,說著,程進一打馬將眾人甩在身后。
“六叔,那群賴爪子走了”,注視著莊丁們馭馬踏泥而去的背影,烏二狗興奮的叫了出來。
流民們你看我我看你,他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覺難以置信。
高度緊張之后,帶來的是身體的疲匱,他們一個接一個拍坐在地上,“咱們能活下來,多虧了那小子,就是不知道他……”,陳常年擦了擦眼角,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陳奎憂心忡忡地杵在原地,他的目光還停留在程進消失的路線上。
“希望這孩子能活下來吧”,在原地怔望了良久,陳奎才收住凄凄的眼神吩咐身旁的年輕人們尋找散在荒野中輕傷的鄉民。
“二叔,得罪了……”
“小景,別怕,眼睛一閉就好了”
“動手吧,二狗,十八年后大伯又是一條好漢”
與傷重的親人、鄉親一一告別,活著的流民面上淚如雨下,他們像之前一樣,與結束了他們的痛苦,雖然他們已經習慣了告別,但突然失去這么多熟悉的親朋,仍舊會傷心欲絕。
陰沉的天空中,雪花又開始簌簌飄落,流民們相互攙扶,陳奎連聲嘆氣,數月之前他們離開陳州時,自己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現在卻寥寥可數。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他突然想起陳文舉常在口中念叨的《離騷》名句。
“如果不是為了去長安,如果真是做了強人,那么現在大家是不是就能平平安安地待在一起?”,陳奎突然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