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二人今日的早膳與平時似乎有些許不同。

“元浠糊涂，還是有許多不足之處，皇祖母還要多教導孫兒?！痹唤舆^霏云盛好的粥遞給張?zhí)侍蟆?

“你能懂得其中的道理，哀家就很欣慰?！?

“只是孫女還有一事比較擔心。”元浠看了一眼張?zhí)侍?，吞吐道“既然皇祖母知道元宸的心思，那一旦到時候·····”

自己弟弟什么脾性，做姐姐的當然一清二楚?？稍谝褮v經(jīng)三朝的太皇太后看來，即使元宸不高興，也不過是小孩子鬧點脾氣。畢竟在江山社稷為大，自己心愛的人與皇位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皇帝自己會知道輕重的。”

“····是?！痹淮鸬溃老碌氖謪s使勁絞著帕子。

“不過有一件事，哀家想問問你?！?

“皇祖母請講?！?

“霏云，你們先下去吧?！?

待霏云等人退了下去，張?zhí)侍蟛耪f道：“那個在崔尚宮跟前當差的小宮女你給安排好了？”

元浠不知道為何太皇太后會突然問起來小宮女的事，但也老實答道：“是，一切都按照皇祖母的意思。已經(jīng)把她安排在宮外了，是我親自送過去的?！?

“嗯，內(nèi)宮人多眼雜，你把人帶去宮外也好。”

“皇祖母為何突然要問起她？”

張?zhí)侍髴n心道：“其實自打知道榮親王裝病之后，哀家心里一直就存?zhèn)€疑影：崔尚宮的死到底與元顥有沒有關(guān)系。乍一看，也許是她不小心撞見了元顥才遭遇橫禍，但細細想來，又覺得有些蹊蹺。”

“皇祖母的意思是？”

“你還記得崔尚宮身邊那個小宮女曾經(jīng)說過的話么？”

“那個小宮女·····啊！”

猶如一道閃電劃過眼前。

她記起來那個小宮女顫抖著說出的話：姑姑說，見了鬼。

是??！那小宮女說的是‘見了鬼’，即便榮親王真的病入膏肓，可他終歸還是個大活人吶！自己怎么就忘了這一層呢！

明明是艷陽高照，元浠卻覺得后脊背爬上一股寒氣。

難不成是鬼魂索命？

元浠一時頓住，隨即說道：“皇祖母，神怪之說并不能全信，況且崔尚宮這話說的稀里糊涂的，讓人不知所以?！?

“崔尚宮年歲雖然大，可她還沒老糊涂?！睆?zhí)侍蟮吐暤馈凹热凰f見了鬼，那榮親王府就必然是不干凈的！”明明是氣度雍容的太皇太后，此刻卻讓她生出一股莫名的懼意。

一個榮親王已經(jīng)讓人頭疼，怎么現(xiàn)在還冒出個作祟的鬼怪？元浠頓時覺得毛了手腳：“皇祖母，如果是這樣那不如請?zhí)繁O(jiān)的靈臺去看看？”話一出口，元浠才覺得自己說了糊涂話，這種事多半不可言說，又豈能正大光明的去找太史監(jiān)的靈臺呢？可是張?zhí)侍笏坪醪⑽丛谝猓皇浅聊S久，輕輕嘆了一口氣合上雙眼：“罷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親蠶禮，這些事以后再說。你先回吧?！?

元浠正要起身，霏云從外面急匆匆走來：“回稟太皇太后，禮部張彌和內(nèi)伺省李守源前來覲見。”

“讓他們?nèi)フ畹群颉！睆執(zhí)侍舐犃T站起身來“元浠，你與哀家一同去。”

張彌與李守源在宮門外等了一會，只見鳳儀宮掌事太監(jiān)走了出來：“請張大人、李大監(jiān)移步正殿?！倍寺犃粟s忙跟隨掌事太監(jiān)，待走到正殿時霏云已站在座下，殿中御座前也起了一道薄紗蓋簾，張?zhí)侍笳诤熀?，這是宮里的規(guī)矩：內(nèi)宮要見外臣，必須要在御座前懸明黃紗簾。只是另他二人頗意外的是元浠公主也在。

張彌與李守源跪下施禮：“參見太皇太后?！?

“平身。”張?zhí)侍笳f道。

“謝太皇太后?！倍酥x恩起身，又馬上轉(zhuǎn)向元浠，拱手拜禮道：“公主安?！?

元浠點頭：“閣下免禮?！?

張彌與李守源這才直起身。

“卿家一早覲見，是為何事？”張?zhí)侍舐曇糇院熀髠鱽怼?

張彌聽了，拱手道：“回太皇太后的話，臣下特來向太皇太后稟告親蠶禮事宜，禮部認為今年是新帝元年，親蠶禮需與往年不同?！?

“哦？你們禮部是怎么商量的？”

張彌微微揚頭，元浠透過簾子看著這位已過知命之年的禮部尚書，容止可觀望之儼然，完全是一派君子風度。這倒襯得一旁的李守源像個泥捏的小人兒。

“回太皇太后的話?！睆垙浝事暤馈巴甑挠H蠶禮都是在昭陽殿齋戒之后，再行至北苑祭祀先蠶桑神。這么做皆因皇帝仁孝需服衰三年，因此不可鋪張一切從簡。如今先帝孝期已滿，新帝仁厚而得四海安定，臣以為今年親蠶之禮應(yīng)按古禮，祭祀于北郊，如此一來不單朝中親貴能參加大典，更能使萬民來賀，可彰顯我朝昌盛，天下太平！”

張?zhí)侍笠蓡柕溃骸靶碌墼晔且行職庀蟆Ｖ皇歉牡奖苯技漓?，怕是要重新修祭壇了。現(xiàn)在離大禮的時間不足一月，若此時改去北郊不免要大肆周章，恐怕時間來不及?！?

李守源聽了堆起笑臉正要回話，一旁的張彌立即揚聲道：“太皇太后盡管放心，雖說先蠶壇已年久未用，但大體狀況良好，而且···”張彌頓了頓“年初的時候禮部早已經(jīng)與工部做過勘察并進行了修繕，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工，去北郊祭祀絕對沒有問題?！?

元浠偷偷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的表情，見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雖然御座下的二人隔著簾子，可張彌似乎能看得見太皇太后的表情：“先蠶禮本是祭祀先蠶神西陵氏以求國泰民安，本來就是要后宮地位最尊貴者來親自主持，才能得蠶桑之神庇佑?，F(xiàn)在依循古禮先例去北郊祭祀，有太皇太后親行大禮勸勉蠶桑之事，實在是福澤萬民?！?

張彌這一席話莫說太皇太后了，連元浠聽著都覺得通體舒暢，現(xiàn)在在這殿上唯一不自在的，恐怕只有李守源一個人了。

約好一同來見太皇太后的，沒想到自己全程站在原地跟個凳子一般，連個話也插不上。

“就這么辦吧，張卿可回過皇上了？”張?zhí)侍髥柕馈?

“臣下在年初時就已經(jīng)上過折子說要修繕祭壇。親蠶禮是內(nèi)宮主持，臣下回過太皇太后就立即去見皇上。”

李守源聽罷，在心里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既沒別的事，張卿與大監(jiān)福安吧。”

二人聽到，忙躬身退出正殿。

出了鳳儀宮，李守源陰著臉笑說：“張尚書真是言辭流利啊，咱家在一旁聽的十分佩服?！?

張彌笑道：“大監(jiān)何必說這話，將來我在奏折之上必然不會漏掉尚宮局的功勞，大監(jiān)連日為大典辛勞，主上怎會不知道呢?！?

李守源悶哼一聲，一甩佛櫛轉(zhuǎn)身離去。